第二章 归零
来到办公楼下的停车场，把纸箱子放进姬敖那辆沃尔沃XC60的后备箱，姬敖对玺龙说：“你先回去吧，辛苦了。这几天等我电话，我给几个朋友联系一下，帮你推荐一个待遇好一点的工作。”玺龙冲动的说：“敖总，您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解雇我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跟您干下去，我还要跟着您一起把铁山堂从他们手里抢回来呢！”
姬敖说：“现在公司已经没了，按法院的判决，我也还欠他们一大笔债。这段时间我也要停下来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先回去，找家公司好好干，如果有一天我又做起来了，我一定会联系你，回来咱们哥俩还一起干。这次遇到事情，全公司几十号人，就你一个和我站在一起挺我，我已经很感念了，兄弟之间多的话不说了。遇到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将来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的，不过现在我们没必要一起在这儿耗着。”
玺龙激动的说：“敖总，我是个当兵的出身，平时说话做事有点愣，但不是个不懂道理，知恩不图报的人，您平时把我们当兄弟，待我们不薄，尤其是我们家老太太的胃病，还是您扎针给她治好的，现在公司遇和您遇到坎儿了，在最难的节骨眼儿上，我如果跟楼上那帮人一样没事人一样站着不管，我就不是个站着撒尿的了，咱们不就是得赔他们点钱吗？我银行里虽然不多，也还存了点家底。我全拿出来，这段时间我跟您干不拿工资，甚至我可以出去打工挣钱跟您一起赔他们！我就不信以敖总您的能力，咱们就不能够翻盘。”
姬敖有些动容，顿了顿，耐心劝道：“公司的兄弟们因为劳动合同、工资奖金都被袁义他们攥在手里，不敢反抗，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出来打工养家糊口都不容易，为了上层神仙打架被牵连进去没必要。兄弟啊，有你刚才这番话，我也就知足了，听我的，我现在也还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做，而且说到赔钱的问题，我姬敖的钱，咱们铁山堂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们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我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得逞的，你先回去听我的安排，先找份工作安顿下来，等到我有具体计划了，我一定叫你回来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玺龙劝的听话了，又阻止了他开车送姬敖回去的打算，看他有点落寞的转身回去了。姬敖自己上车启动，驶离公司所在的开发区创业园，看着后视镜里那栋熟悉的办公楼越来越小，然后一转弯再也看不见了，姬敖打右转向将车靠边停在一条无人的小岔路上，熄火，然后仰靠在驾驶座椅上，良久没动。
窗外气候已经是接近深秋，小路两旁是叶子枯黄的法国梧桐，一枚黄叶从树梢上掉下来，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平添了一股寂静和萧瑟的意味。
一个上年纪的清洁工蹬着三轮车带着大扫帚缓慢的从旁边经过，去往下一个路段。冷不丁忽然被一声奇怪的巨响吓了一跳，停止蹬车的动作，惊愕的四处张望，然后发现声音是来自停在路边的一辆蓝色的沃尔沃 SUV里，透过侧面的车窗可以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在车里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似乎在大声的自言自语的吼什么。不用认真分辨，也能猜得出来，那吼出的都不是什么好话，老人愕然的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又蹬着自己的三轮车慢慢的往前走了。一边走一边叹息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太大了，唉。”
姬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袁义，我X你……”开始，大声的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汇倾倒出来，问候了袁义，还有常氏集团的历代长辈五分钟，一直到气竭词穷再也骂不出来为止。
然后两手抚了抚肚皮，恢复了冷静理智的状态，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几声信号音响过之后，电话接通了，姬敖有点懒散的问道：“老头，干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轻笑着斥责了一句：“臭小子，有这么和爷爷说话的吗？”然后接着道：“我一个无事闲人，还能干什么，饥了吃饭，困了睡觉，散散步，浇浇花，看看书，喝喝茶，你怎么样？”
“我的官司输了。”姬敖带着点儿懊丧的语气说道：“被身边的人吃里扒外彻底给玩了。我小瞧这帮人的险恶程度了，他们设的套从法律上来说无懈可击，整个公司的软硬资产，包括专利和品牌都被常氏赢去了，然后我还得倒贴他们100多万的赔偿金。最关键的是，咱们铁山堂的字号品牌，也成他们的了……我从你手里接下铁山堂不到四年，老爷子你不会不让我进家门了吧？”
对面的爷爷没有回答姬傲的问题，反问道：“心里什么感觉？”姬敖回答：“还行吧，刚才自己吼了一通发泄出去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爷爷回答：“电话里，听起来心性还行，有点进步，但火候还是差不少。怎么打算的，回来接着坐堂开馆？”
姬敖不甘的说：“暂时不想回去，静一静好好想想。我大学毕业从您那接了咱家的铁山堂中医馆，然后用咱们姬家的脉理和针法开发出铁山堂系列脉诊仪，理疗仪，注册铁山堂公司。公司发展到今天是我四年来起早贪黑一点一滴养起来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把袁义当兄弟，拉他合伙，他如果真的张嘴跟我要，我把公司利润大头都让给他也没二话，可是他背地里吃里扒外和常氏勾结坑我，而且吃干抹净这么不留余地。既然他们给我上了这么一课，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教他们认识认识因果循环，说不过去。”顿了顿，姬敖又接着前面的问题道：“我就这么把铁山堂做没了，您就真的不怨我？”
对面传来淡淡的一段话： “咳，一个医馆字号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业，当初你老子不愿接跑去国外，你是学医的正好交给你，我乐不得甩手落个轻松。既然交给你了，就是你的事了，不需要我再操心。那是你的担子，也是你的饭碗，吃得了这碗饭就吃，吃不了这碗饭，或者端不住被人砸了抢了，那也是你的事，该去另外盛一碗，还是夺回来原先那一碗，那是你自己该决定的事了。其实，打从你关了医馆，跑到省城开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给你盛的饭倒掉，另起炉灶了。虽然还叫铁山堂，旧碗里装的已经是你自己做的新茶饭，那就更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非要让我嘱咐你什么的话，那我只嘱咐你两件事：守住艺，守住心。”
姬敖默默听完，说道：“懂了，谢谢老头。我这边你放心吧，照顾好自己，晚点回去看你，挂了。”
打火倒车，一路开回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小区闹中取静，地段很好，室内装饰简约，略有点空，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书房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整面书架。客厅没有沙发，摆了三米长一米宽的一个长案，兼具餐桌和工作台的功能。
姬敖把后备箱的纸箱子抱进屋，放在长案上，脱下外套换上拖鞋，坐在长案旁的转椅里，开始收拾纸箱里的东西。把书本杂物分门别类放到架上，柜里。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完，到最后的时候，姬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盒子，掏出里面那串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串。
离开公司被许奉拦住检查的时候，姬敖已经注意到这个小包裹和里面的手环，当时因为和许奉的对峙，顾不上细想，现在静下来，姬敖非常确定，自己对这个手串没有一点点印象，这是离开公司前收拾办公桌和抽屉时一个未拆的包裹，随手放进箱子里的。
是谁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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