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驱逐
从书架上拿下一幅用精美相框装帧的照片，照片里的姬敖意气风发看向镜头，自信和笑容掩饰不住的溢出，右手高举着一座水晶奖杯，左手在胸前捧着一本打开的获奖证书。照片上方烫金的行楷记录着当时的场景：“2019年11月，铁山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CEO姬敖先生，荣获年度十大青年创业先锋称号！”
用手在相框上轻拂了一下，姬敖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相框放进脚旁的一个纸箱子里。
又扫视了一圈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将办公桌上散放的几本书、日志本、私人信件收进纸箱子，最后拿起桌上一份文件，抬头上印着醒目的“法院判决书”，苦笑着又扔回桌面。
旁边有人轻声提醒道：“敖总……差不多了，该离开了……”，话没说完，姬敖身后的司机石玺龙已经忍不住瞪眼吼道：“催什么催！就算公司换主人了也得给人留出收拾个人物品的时间吧！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时……” 姬敖伸手止住玺龙，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没事阿龙，别说了”，又转头淡淡的面向自己昔日的助理和办公室主任，“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后者不敢和姬敖对视，错开眼神。姬敖弯腰抱起装着自己物品的纸箱子，玺龙赶紧上前抢着接过来，两个人先后走出CEO办公室。
外面是接近六百平米的开放式办公区，一排排办公桌整齐按区域排列，从屋顶垂下挂着部门的名牌：研发部、设计部、企划部、市场部……几十个人坐在办公位上，却诡异的无声无息，一点也没有往日有些忙碌而充满勃勃生机的喧闹，整个空间弥漫着无形的压抑。有两三个员工默默站起来，似乎想向这边迈步，又左右张望一下犹疑的坐了下去。
姬敖步履从容目不斜视向办公区大门口走去，身后是抱着纸箱不断用饱含愤怒和鄙视的目光扫视周围办公区人群的玺龙，再后面是拘谨的低着头小碎步“护送”的办公室主任和助理。
走到一半，姬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身侧一间闭着门的办公室，门上的铭牌写着“副总经理室”，办公室是用磨砂玻璃隔开的，一个模糊的人影晃了一下又看不见了，似乎有人刚刚在门旁偷窥着外面，姬敖一转身，偷窥者就躲进了屋里。
姬敖看到了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忽然朗声对着那扇门说到：“袁义，我知道你在里面。如你所愿，我这就要走了，铁山堂今天以后就是你的了。我现在确确实实有些失望。不过，失望的不是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公司被自己信任的兄弟骗走，也不是……” 姬敖扫视一下安静无声的办公区，“也不是自己拉起来的队伍，关键时刻几乎没有一个人挺我。失望的是，给我上了这一课的人，我当初创业的伙伴、打翻我的对手，居然现在畏畏缩缩不敢面对我。当初勾结常氏集团转走公司专利的时候你敢做、在法庭上作伪证的时候你敢做……怎么现在倒不敢露面、不敢当了呢？作为曾经的老同学，走之前，再送你一句话吧：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要么就不要做，既然要做小人，就干干脆脆做到真小人！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当的人，即便把公司偷走了，我怎么能相信在你手里能守得住、做的大？！”姬敖顿了顿，面不改色、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的继续道：“毕竟，铁山堂这个字号，是我们姬家的，生意你抢去做我忍了，这个牌子！”姬敖指着墙上印着的铁山堂LOGO，“我是迟早会拿回来的！作为创业伙伴你已经让我失望一次了，那么，作为对手，别让我再看不起你一次，如果你猥猥琐琐的都算不上个像样的对手，那会让我接下来的翻盘，不够有意思。”
副总办公室的门呼的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幅度有点大，最后撞上门吸的时候发出“哐”的一声，在本来压抑寂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刺耳。袁义涨红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抬起来指着姬敖，张口要说：“你……”，姬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大声说：“诸位，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即将走出办公区大门，忽然有三个人拦住去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消瘦男子，和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壮汉。中年西装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后对姬敖道：“姬先生，留步。”然后看向玺龙手里的纸箱子：“根据法院的判决和执行令，原铁山堂所有权益已归常氏集团和袁义先生代表的新股东所有，此外姬先生作为原铁山堂法人代表，也还有一百二十五万的连带赔偿金需要执行，虽然现在法院将姬先生名下的存款、房、车冻结保全了，不过出于对新股东权益的维护与保障，离开公司之前，我们还需要对您携带的个人物品进行一下检查，以免不经意带出公司重要财物，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与纠纷。请姬先生谅解。”
中年男说完，抱着箱子的石玺龙怒不可遏的吼道：“我靠！放你M的狗臭屁，老小子欺人太甚！”说着就要往前扑。跟在后面的办公室主任也嗫嚅的小声道：“我们看着敖总收拾的，都是些个人日常物品，没必要这样了吧。”
姬敖抱住玺龙，让他不要冲动，冷冷看向中年男子，“你是常氏集团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略带自矜的回答：“还没向姬先生自我介绍，鄙人，常氏集团许奉，股东会派驻铁山堂的新任董事。”
姬敖淡淡道：“幸会，我认得你了。阿龙，把东西给许先生，让他们查。”
玺龙愤愤的上前两步，把箱子放在地上，大声对许奉道：“查吧！”自己则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眨都不眨看着许奉。
许奉招呼两个保安上前端起箱子，不紧不慢检查起姬敖箱子里的东西，水杯、本子、手机充电器……一样一样看过，书和本子还拿起翻一翻内页，几个快递袋子里的个人文件也一一拿出来看过，之后拿出一个未拆封的快递包裹，翻来覆去看了看，转头对姬敖道：“抱歉姬先生，恐怕这个包裹需要打开查验一下，虽然上面写的是寄给铁山堂姬总的，但毕竟是在公司转让之前寄来的，最好还是确认一下是寄给公司的还是您自己的。”姬敖瞥了一眼那个快递，没什么印象，只微微点头道：“快点拆快点看吧，我还有事赶时间。”而玺龙叉腰站在一边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了。
许奉无视玺龙的目光，一丝不苟的拆开塑料袋外包装，里面露出一个两拳大小的牛皮纸盒子，划开盒子，拽出一长条保护用泡泡垫纸，最后拿出的，是一个小小的自封口透明塑料袋，从外面看，里面装的似乎是一个手串。
许奉毫不客气的打开塑料袋封口，掏出里面的手串，举到眼前把玩，离近了可以看出来，那是一条类似木质的竹节手串，青褐色，一串九节，接头处是一个玉石雕件，形制像一只简约抽象的鸟。整个手串显得有些陈旧，平平无奇。许奉带些揶揄的笑了笑，随手把手串放回塑料袋塞进纸盒，斜眼看向姬敖：“姬总好雅兴。”然后把盒子抛回保安端着的纸箱子，拍拍手道：“好了，姬先生可以走了，我们也是按流程办事，以防万一，姬先生是文化人，肯定能够理解……”
姬敖已经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理会他们，扭头对玺龙说了句：“我们走，”便向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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