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临终见证
11月3日的早报，头版头条。
悲痛！“奇迹女孩”离世
黑字白边的硕大标题边是罗小余的照片，我快速的扫了一眼报道内容。
昨日（2日）上午，本报多次报道过的“奇迹女孩”罗小余心脏病再次发作，医生经2小时全力抢救无效，最终不治身亡。
罗小余出生便伴有严重的遗传疾病，曾被断言活不过2周岁。但就在这种情况之下......
剩下的报道，我并没有看下去。因为，在头条侧边栏中，我找到了一条标题：
本市一出租屋内惊现一具男尸
都言生命无价，不可进行比较，但在同一版报纸之上，一个轻率的生命与一个沉重的生命就这样被**裸的并排放到了一起。
我设想过很多种看到自己死讯的场面，但我从未想过我真的能够看到自己的死讯。我以为轻松的离去，世界便是一片不劳费心的寂静地，但这仅仅只是我所以为的世界。
真当我看到畏缩在报纸一角的我的死讯的时候，所有幻想中的坦然一下子荡然无存。尤其在遇见小余之后，自杀而死的我的懦弱与卑劣一下就变得那么触目惊心。
咬紧嘴唇，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蔺思昀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问：“怎么了？”
我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那一行卑微的标题：“这是我...这个是我啊......”
眼泪接连的滚落，我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叫房间里的小余听到动静。
蔺思昀温柔的将我揽进怀中，开始轻念报道接下来的内容：
“罗小余离世后，医院中很多熟悉她的人都自发赶到小余所在的特护病房前哀悼。罗小余的父母接受采访称，他们很感激这么多年来社会各界对于小余的帮助，希望小余在天堂里过得快乐。”
“天堂，每一个灵魂都以最美好的状态来到这里。病痛者抛弃病痛，悲伤者抛弃悲伤。4个小时内，小余从完全不能行动到学会了奔跑，她在这里过得很快乐。”
“全，你知道吗？上帝提报天堂项目的时候，在项目书的封面上写下了两句话。”
“如果死亡不是极致的惊艳，她何来的资格能够带走美好的生命？”
“如果生命不是极致的美好，她何来的勇气以惊艳的死亡作为终点？”
这两句话，似是一个文艺青年无病**出的一句关于生死辩证的排比，却包含着一种活着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刺痛与温柔。
“和小余的同屏并不是一场比较，只是一个被刻意安排的巧合，你说对吗？”
…………
晚上八点，罗小余的房间内。这个点，对于小余这个长期病号已是酣睡的时间。
我一只手抓住小余的手，另一只手被蔺思昀紧紧攥着。
“临终见证只能你独自面对，如果觉得状态不好，没必要今天晚上就开始的...”蔺思昀满脸担忧。
“没关系，我可以的。”我尽量让很差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我想，去哪儿走一圈，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蔺思昀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
我调整呼吸，看向睡着了的小余，尝试着和她取得联系。不知在什么时候，手中温热的温度突然消失，我双手一空，站在了一间病房外头。
这里就是小余所在的特护病房了。
“最新一次的检测报告非常糟糕，几个本来趋于平稳的指标又开始恶化了。”
“难道说...”
“虽然很残忍，但小余最近几天很可能又要经历一次犯病。这几天就不要让她离开病房了。”
“挺过去的几率多大？”
“百分之十...吧”
“比上一次...要好一些，起码是九死一生的概率。”
我听到身后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转身看去，见到三人正站于过道之中。一位仅露出眼睛的白大褂，指着手中的报告不断的解释些什么。一个神色憔悴的男人，站在一旁时不时进行一些提问，还有一位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女人。
这三人就是小余的父母和主治医师了吧，看样子，他们还会交谈很久的时间。我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大概以我这种旁观者的状态，是可以自由穿梭于这个场景之中吧。
我将手伸向病房的门，果不其然，手臂直接穿了过去。
好吧，小余，我来了。我抬脚跨入病房。
病房之内很是简洁，一张病床连同配套的医疗设备挤占了大部分的空间，床脚的位置摆放着几张折叠椅。也是，尽管小余有慈善资助，也不可能享有套房般的高端特护病房。
此时的小余正坐在阳光洒落的窗前，我朝她走了过去。
在我走到小余面前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孩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窗外，而是极力的瞥向病房门的位置，她竟然在偷听房间外医生和父母的谈话！
难怪我进入小余的回忆之后首先出现在了病房之外，原来小余本来拥有这一段的记忆！这个女孩时刻关注着自己的情况，甚至拥有独立面对最可怕结果的勇气。
病房之内本就安静，若是有心，甚至能听到小余心脏跳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交谈，经过分辨，变为一条条噩耗，扎向那颗羸弱的心脏。
我都不忍继续听下去，只好将视线投向窗外。从是十多层的高度望出去的景色，确实就是小余曾和我们描述过的那般，地平线被移得很靠后，城市的景观一层层堆叠下来，远近高低的。我的视线慢慢向下移动。
“怎么可能！”我突然大叫起来。
窗户之外，左侧的部分是一所小学，小学所有的操场背靠着马路。马路的对面，在窗户中右侧的位置，是一片我非常熟悉的老旧住宅区。在其中第二栋住宅的第四层，从左往右数的第三扇窗户，窗户之内是一间厨房。现在的厨房里面，空空如也。
日期和时间！我需要确定现在的时间！
我发疯般的冲回到走廊之中。医院的走廊之中通常都会悬挂电子时间牌，我一下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16时42分。
代表着日期的小字，在鲜红的数字之下滚动着。
今天是2020年，10月，31日。
我的脑袋瞬间停止了一切的运转，看着两个数字之间闪烁的分割符呆立了好久。
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在距离这里不到500米的地方。我，会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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