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晓风残月时
南银思忙起身行礼：“陛下万福，银思见过陛下。”
季晓月也道：“臣妹见过皇兄。 ”
季亭轩摆手：“不必多礼，朕来得不巧，扰了皇妹与南大小姐的闲情雅致。”
“皇兄这是什么话？”季晓月拉过一个软垫，“皇兄请坐吧。”
季亭轩依言坐下，望了望略略有些紧张的南银思，又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季晓月，笑道： “南大小姐不必拘束，你与懿和继续谈吧，朕歇会儿。”
季晓月道： “皇兄不应才歇过吗？”
“走了会儿又累了。”季亭轩笑道，“登基以来是愈发懒怠了。”
季晓月道： “今天没批奏折？”
季亭轩道： “啰七八嗦全是废话，看着心烦。”
“心烦也逃不过。”季晓月斟了一盏茶递给季亭轩，“唇枪舌战一早上，午膳肯定吃的油荤，喏，润润嗓子。”
“午膳在皇后那儿用的，素食。朕倒想吃油荤。”季亭轩接过茶盏。
季晓月好笑地道：“好吧，皇兄是该歇歇，皇后娘娘那儿的膳食臣妹也领教过，肯定饿着了。”
说罢，季晓月唤来丫鬟： “去，把本宫备的甜食拿来，记着多拿山楂糕，银思爱吃这个。”
“怎么光记着南大小姐的口味了？”季亭轩打趣道， “有了女伴忘了兄。”
季晓月道：“怎么会不记得呢？都备着呢，好了，皇兄你歇歇，臣妹与银思说会儿。”
“对了，这盘棋还未下完呢。银思，我们继续。”季晓月瞥了一眼棋盘，笑着道。
“下不下的也没什么关系了，殿下已经赢了。”南银思拈起一枚白棋。
“本宫看倒未必呢。”季晓月道，“吁，看来银思你未发现。”
“是么？”南银思蹙起秀眉，恍然大悟，“多谢殿下指点。”
“哎呀，本宫就不应说漏嘴。” 季晓月故作后悔， “只能晚些赢了。”
季亭轩随口道：“皇妹真有自信。”
南银思道：“那银思便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一局毕，果然还是季晓月略胜一筹，恰巧此时糕点也端上来了，便让宫娥收了棋盘，挽起珠帘。
日头并不大，朦朦胧胧地照下来，湖中芙蕖开了几朵，在水中锦鲤背上投下摇曳的剪影。
季晓月拈起一块山楂糕，入口细嚼，咽下道：“今日的有些腻了。”
一旁侍候的丫鬟忙道：“今个儿是新来的宫女做的，想来初到晏华宫，不晓得殿下的口味。”
“也罢。” 季晓月接过手帕擦了擦指尖。
用完糕点，南银思瞧着季亭轩并无离开的意思，心下了然，道：“陛下，殿下，银思该回去了。”
季晓月挽道：“府中有什么好玩的？再与本宫说会儿。”
“多谢殿下美意。” 南银思柔柔地道，“不过不久值家君寿诞，银思得提前备份礼物。”
“将军今年应是五十寿诞？” 季亭轩抬眼。
南银思道： “正是。”
季亭轩笑道：“南将军有福气啊，儿女皆慧，夫人贤淑。”
南银思道：“就是近几年身子欠佳，时有小病小患。”
季晓月道：“让将军别再折腾了，本宫在宫中还常常听闻南将军随部下去郊野狩猎呢。”
“家君脾气拗，听不进。” 南银思摇头道。
季亭轩道：“老当益壮，南将军一向觉得自己如此，南大小姐回去告诉他，朕择日为他送去寿诞礼。”
“岂敢劳烦？” 南银思忙道，“银思替家君谢过陛下厚爱。”
“南将军为我大令征战数年，固守疆土，乃是辅弼之臣，小小心意，不足挂齿。” 季晓月道。
“殿下过誉。” 南银思道，“不过银思真得告退了。”
季晓月叹道：“好吧，这次放过你，经常来宫中吧，本宫也只有与你解闷了。”
南银思道：“自然。陛下，殿下，银思告退。”
“等等。” 季晓月开口唤道， “银思，帮本宫带个东西。”
南银思了然，接过季晓月递来的薛涛笺，转身唤上丫鬟，娉娉袅袅地走了。
季晓月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朕说为你建座公主府，搬出宫去，你不肯。如今又感烦闷。” 季亭轩瞥她一眼。
季晓月使个眼色遣去宫女，道：“不过是离开皇兄便没了依靠，心里总是忐忑。留在宫里虽无趣，好歹还能见着皇兄。二来，莫怪臣妹直言，这皇位来得奇怪，登基不久就如此张扬为胞妹建府，欠妥。”
季亭轩道：“是啊，太子虽去，但直接跳过庶长子传位与朕，怎么想，也有古怪。”
季晓月道：“如今也只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也不知那些老家伙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今日早朝，一群老狐狸逼着朕允了那围猎之事。” 季亭轩叹道，“自古围猎无好事啊。”
“臣妹就暗道皇兄定是受了气，不然怎的来晏华宫呢？” 季晓月道。
季亭轩道： “朕能敞开来说话的，只有懿和你了。”
季晓月笑笑： “原先臣妹同银思道她与我生疏了，而今每每听到皇兄唤臣妹懿和，也有了此般感受了。”
“朕听见他人称朕陛下，亦然啊。”季亭轩摇头道， “不知怎的就成了万民跪伏的人，也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心惊胆战了。”
季晓月道：“不提也罢。皇兄这几日身子如何？膳食检查过了么？”
季亭轩道： “这些朕总归是明白的，皇妹放心吧。”
“就又好像回到了立储之时一般。”季晓月感慨道，“那段日子才不太平啊。”
先帝虽沾花惹柳，但正儿八经的皇子公主倒没有多少，三子二女不过。
但正因对手少了，相互残杀的几率与手法便愈发触目惊心。
“对了，朕方才瞧见皇妹你给了南大小姐一花笺。”季亭轩道，“你也不必怕朕说什么，是给叶枫的吧。”
季晓月本就没打算严遮细盖，痛快地道：“是。”
叶枫，叶寒长子。
季晓月清清楚楚的知道。
季亭轩道：“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朕呢。真是。”
季晓月叹道：“后宫严令不得干政，但臣妹却连朝廷上所有人的言论都了如指掌，右相是皇兄皇权巩固的最大敌人，叶枫他却是右相之子。”
季亭轩道： “是啊。天作玩笑。懿和……”
“打住。”季晓月举起一只手， “皇兄，臣妹知晓你要说什么。”
断绝来往，撇清关系？
不可能的。
季亭轩和季晓月都没那么傻。
她知道，季亭轩的意图与她的不谋而合。
这也是她为什么大大方方承认的原因。
以此牵制右相，才是他们的计谋。
完全清除右相的势力是不可能的，但削弱是最好的做法。
虽然这并不是季晓月初衷，但以此为借口，说得过去。
“你不要府邸也是有一部分此事的原因吧？”季亭轩道。
季晓月笑道：“臣妹的心思皇兄最是了解。不错。反正臣妹若嫁了人，成天困在一方府邸里是不可能的，冷冷清清的搁着，倒不如不要。”
季亭轩道：“你总是这样，确定了一件事，此后的一千件事都规划好了。”
季晓月问道： “敢问陛下，是好是坏？”
“亦好亦坏。”季亭轩轻飘飘地道，“朕该回御书房批折子了。”
“搁了一天，确实该批了。不然挨批的就是皇兄。”季晓月作催他状，笑道。
季亭轩离去后，季晓月仍未动，望着渐沉的红轮与泛波的湖面，凤眸里映着波光。
她取出一封书信，信上是行云流水的行楷：
殿下：
见字如晤。
臣不久就要回京了，在外州奔波几日有些劳累，顺便买了几个小玩意儿，届时托入宫中送给公主殿下玩玩。
有关朝廷上的事也传到了臣的耳里，希望家君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来，若有，万分抱歉。
公主殿下还想要什么吗？不妨飞鸽传书一封。
叶枫
季晓月抿唇一笑，收了书信，仍是坐着。
一会儿丫鬟来道：“公主殿下，起风了，该回宫了。”
她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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