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杖九
姬敖吓了一激灵。腾的睁开眼睛，往后一仰，赶紧用手拄住身后的地板，才没有从垫子上后翻下去。
可是睁开眼的一刹那，前面的身影不见了。姬敖使劲揉了揉眼睛定下神，左右看了看坐稳身子，又慢慢闭上眼睛，果然，那个身影又出现了，清清楚楚，仍然跪伏在身前的地上，一动也没有动。
姬敖明白了，自己是在定中用内视的方法看到的这个身影，肉眼是看不见他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个“杖九”，只是存在于他的意识当中。
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姬敖就镇定下来。前面说过，姬敖相对于大多数同龄人而言，是个心大、胆大、淡定的人，一时的冷不防失态后，很快看清了局面，情绪稳定了下来。
管他什么来路，只管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姬敖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你你……你先别跪着了，起来好好说话。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叫杖九？你管我叫天师？”
面前跪伏着的身影微微有些颤抖，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出乎姬敖意外的是，那是张居然称得上清秀的少年的脸，但是一头的长发却是斑白的，加上一身白袍，衬得那张脸也有些苍白缺少血色，而且那张脸现在正……是的，正在委屈的哭呢......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搞的，怎么还哭上了……我最怕人当我面哭了，别说你还是个男的，快别哭了别哭了……”
“弟子遵命……呜呜~弟子~~嗯嗯……苦苦找了您快两千年了啊……555~天师赎罪~两千年了弟子也没改了这爱哭的毛病……呜呜~~这次您就让弟子好好再哭一场吧呜呜~~这次之后~呜呜嗯~~弟子再也不……老哭了~这两千年弟子实在太难了~太想见您了啊~~”
说着说着这个杖九就又趴在地上一拱一拱的哭上了。姬敖又纳闷又无奈的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劝又不听，扶一把吧，又不知道这种肉眼看不见的存在是不是能摸得到。只好百感交集的看着他抽抽搭搭越哭越没声，最后用袍袖擦擦脸再次仰起头来。
然后只见他恭恭敬敬站起身来，认真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袍，先拱手一揖，然后右手撩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姬敖道：“不屑弟子杖九，今日向天师复命！弟子昔日奉命带领卫队，护送法杖天书及金银细软，运到铁山堂，交给虞符先生，等您前来汇合。于今共经1836年，弟子至死不渝，几乎踏遍天下，总算不辱使命，咳咳~完璧~归赵。”杖九再次眼含热泪，哽咽着向姬敖道：“还好弟子没有放弃希望，终于等到和您再次相见的日子……”
姬敖在意识中伸出双手，试着去扶起面前的杖九，很奇妙的感觉，手上并没有受力，但却又有一种真实的类似触觉的东西，感受到了杖九的存在，并且杖九也感受到了姬敖双手。
“这样啊，你还是先起来咱们慢慢聊。”
姬敖扶起杖九，皱着眉慢慢边整理思绪边说：“我现在可以说脑子里一头雾水，有点脑仁疼。首先你出现的很突然，出现的方式又有点……你知道的，不太寻常。然后你刚刚说的话，可以说每个字我都知道，但每一句我都没听明白，问题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问起，你等等我得捋捋线索咱们再接着聊。”
杖九乖乖的起身，跪坐在自己脚上，两手抚膝看着姬敖。
姬敖闭眼低头掰着手指头嘟嘟囔囔自己捋了一阵：“OK，好了，我这人比较讲逻辑，咱们简单点就不画思维导图了，根据你刚刚说的那段话，我按照人、物、时间、地点、事件这些要素，提出几个关键词，咱们就按关键词，一个一个解释，把事情说明白，好不好？”
看到杖九懵懵懂懂的一边听一边点头。姬敖继续说：“点头我就当你明白了，好的，咱们先从人开始说起，你那段话里涉及到的人物有你自己——所谓我的弟子杖九，然后是我——所谓的天师，然后有个你率领的卫队，有个铁山堂的虞符先生，你说的就是铁山堂是吧？好，那咱们就一个个说吧。首先，你是谁，你从哪来，你是个什么存在？是神是鬼是外星人还是哪本书或哪个平行空间穿越的？你的使命，你的经历，尽可能清楚的讲明白，开始吧。”
杖九呆呆的看着姬敖，脸上带着些悲戚的表情，良久，才缓缓地吐口气答道：“是弟子太唐突了，久别重逢，再次见到天师，兴奋之余，没有考虑周全。时隔那么久，显然您转历多生，以往的种种经过，自然都忘记了……您早就不认得阿九了！当时血海突围的几十号人，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了一句使命，孤魂野鬼一样漂浮游荡一千多年呢……”
“咳咳，你这样说，说的好像我是个负心人一样……”姬敖插嘴道。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您当时的情况是另有隐情，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杖九正色接着开始缓缓地回答道：“回答天师的问题，我是章九，这是我当初的原名，立早章，九十的九，我是您当初的入室弟子，也是您贴身的护卫队长，我十二岁拜在您门下，学习医道和法术，立志救度世人、造福苍生，跟着您走南闯北七八年，是您最信任亲近的门人和下属。”
“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刚刚说找了我1800多年了，那是哪年的事？”姬敖插嘴道。
“拜入您门下，是汉灵帝熹平六年的事。我本是巨鹿郡的农户出身，算起来也算您远房的本家，全家人因为瘟疫差不多死光了，是您施药把我救活并且收留我在身边，教我本事。我跟着您行走天下，行医济世，您待我可谓亦师亦父，那段时间是我最难忘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两位师叔起事，战事一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与您传法济世的初衷相违，好像也受到师门长辈的警告与指责，您百般努力安抚各方也无济于事。我看着您日夜焦灼，也帮不上忙，直到师母掩护我们把法杖天书和饷银珍宝偷运出来，运往铁山堂……”
“等等等等！”姬敖捂着头打断道：“又增加了两个角色？你的师母，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意思就是我老婆呗？还有你的俩师叔，还起事那就是造反了呗？闹了半天前世我家还出过反贼哪？那是我俩小师弟儿还是亲弟弟啊？！虽然貌似是前世的事情，可是还是觉得，好不适应的感觉啊......”
杖九一副无辜脸的说：“师母和……师叔，当然就是您夫人和您弟弟了……还有问题吗？那我接着说？您带我们逃出军营后，甩开追兵，本来是您亲自带队一路马不停蹄向铁山堂赶路，直到收到飞鸽传书，传来师母……自尽的消息，您才把东西交给我继续带队赶往铁山堂，把东西交给虞符先生，然后等您汇合，您自己……说是要去找师母……。”
说到这里，杖九低下头停了一会，才继续接着道：“我赶到铁山堂的时候，铁山堂书院已经只剩一片灰烬，虞符先生也不知去向。我分出一部分卫队分头跑路迷惑追兵，自己带几个人运送宝物先进山躲了起来，然后慢慢打探铁山堂和您的消息……之后的日子里，先后听到您引雷自尽殉情的消息”（姬敖瞪大眼睛）“然后是起事失败，各路兵马被朝廷镇压的消息……师叔派出的人和朝廷的人追查我们的队伍一直没有断，仗着法杖和您教我的一些法术，总算都顺利逃过了……几十年过去了，卫队的兄弟们病的病老的老，先后去世了。我也慢慢油尽灯枯，好在这几十年里有您教我的基础，再加上分手时您留给我的四卷天书（姬敖的眼睛越睁越大），提前做了些准备，把宝物藏在一处秘密的山洞里，临命终时手握法杖修法，到死那一刻中阴身不灭，结合炼器法，附到法杖上成为器灵，所以以后您可以叫我杖九，法杖的杖。然后将近五百年的时间，在山洞的法杖里修炼，不得自由。好在炼器也等于炼形，五百年后我终于可以脱身出来短暂活动，发现沧海桑田时移世易，改朝换代已经是唐朝。想到没有完成天师交代的使命，我又开始化身出来查找铁山堂和您的踪迹，从我能化身出入，行动自由开始，我几乎走遍了天下所有地方寻找和铁山堂有关的线索，早些年完全靠一处处看，到近些年才有了报纸、电话、然后互联网这些方式，变得快捷省力（姬敖插嘴道：“你倒是挺与时俱进”），截止到这次找到铁山堂生物、遇到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我先后已经排查了5316个各种铁山堂，铁山堂客栈、铁山堂饭馆、铁山堂药铺、铁山堂镖局、铁山堂成衣铺、铁山堂梆子剧团……”
“停停停先打住吧，你的经历我大致了解了，知道你这一千多年十分辛苦。听到现在，我也算多多少少有些眉目了，天师不天师的再说，你敖总也算是个读过书的人，你口口声声说的天师，我的前世那个人，不会就是篁金军章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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