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深夜，夜微寒，启王阁，云正回忆着年幼时与白龙的事。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琅琅的读书声传来，年少时的南宫云随口吟诵出了一首诗，手中捧着一卷先贤的古诗词赋。
白龙走近，笑着递给云一根冰糖葫芦，并言：“云，给你，这个可好吃了。”
正是年少无知，懵懂孩提时。
十里灵樱，樱花纷飞，南宫云指吻断魂白龙奏斩魄琴，与之相和。
“哥哥，哥哥，这一局棋我又赢了你了。”云开心地拍手笑道。
“云很厉害，真希望以后这天下，当以云为王。”
白龙说着有些慵懒地倚于樱花树下，云跑来跑去追一匹雪白的龙驹，白马在花林中肆意狂奔，云有些懊恼，这时白龙纵身一跃挡在那匹毛发洁白胜雪的白马前，并伸手去拉马绳，白马惊蹄后在原地抖着蹄子，雪白的尾巴左右扫动。
“云，来，骑上试试。”白龙一笑。
云很开心地跨上了马背，并策马转了几圈，他回眸对白龙一笑，暗紫眼瞳风情万种，剑眉凛冽，如同君王。
白龙自己骑上一匹乌黑骏马，二人策马在凌烟国樱花林中追逐打闹。正是年少懵懂，轻狂意气时。不知何为成王败寇，何为争权夺嫡。
黑骏马，白龙君，赤胆忠心，铁血丹心。
云想着，独自饮了一盏酒解闷，然后继续批改奏折。
白龙，若你在身边，该多好。
兄弟共饮，把酒言欢。
你饮下毒酒救我，我却亲手杀死了你。
云愈觉烦闷起来。
他又倾了一盏酒，这时宇文不悔从玉栏外走来，入了启王阁，他俯身一礼：“启王。”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身为新任军师，想为启王分忧。”
宇文不悔提壶自倾了一盏酒，说：“饮了启王的酒，不悔便是启王的人，至死不渝，要辅佐启王一统这九国的天下。”
说完，他举盏一饮而尽。
他随身携带的白龙琴，刻一条银鳞白龙。
白龙用白龙琴弹奏了一曲白龙笛，笛声迷离凄惘，似有七国王者夺嫡争权，迷失本心的成王败寇。又有不甘臣服于天命，却又不得不一一归服的无奈。又有年少轻狂曾相约，万里河山尽共谋的兄弟情深。初逢轻裘纵白马，正是帝都十里春的年少轻狂。把酒言欢缔金兰，玉笛在手敛轻狂的知音相惜。最终以此生不渝终无悔，回首往昔尽繁华的情调结束这曲九九归一。
“九九归一。”龙雪走近来，“真好听，寻欢哥哥，你还没睡？”
“睡不着。”
“是因为战事？”
“算是吧。”
“你的琴音，永远是那么迷离，那么悲伤，为何……”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为何你那么像一个故人？”龙雪说出了心声。
不管白龙有多冷若冰霜，有多木讷少语，龙雪却愿意永远追随他，她也懂他，懂他心中的帝国大业，成王败寇，兄弟情深，权谋之戏，风谲云诡。
她知道，白龙也曾是一袭白衣与年少的云纵马天涯，谈笑打闹，在漫天飞舞着樱花的百里灵樱对楚河汉界，相互揶揄耍笑，抒凌云壮志，策银蹄骏马，赏风月云星，观沧海河川。谈笑间，英姿飒爽，正是，年少轻狂曾相约，万里河山尽共谋。
所以，她芳心暗许，深深地喜欢着白龙，喜欢他的一切。
当夜，龙雪也睡不着，便自己抄录一首诗，觉得意象美妙，又空灵虚渺，辽阔寂寞，哀而不伤，兼相思之意，十分符合自己的心境。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抄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往白龙批改奏折的白龙阁望去。
白龙阁幽静深遂，映月觉得，自己似乎永远也看不透，就像永远看不透白龙一样。
可惜，白龙死了。
眼前这个人，寻欢，戴着白龙面具，却为何有莫名的熟悉？
隔日。
银杏林中，一个白发三千披泻下来的俊美少年倚在一头白鹿背上吹奏白龙玉笛，墨色刘海微遮左眼，墨色长发未绾未系，脸戴白龙面具，一双丹凤银瞳在修长的睫毛修饰下显得格外俊美风流。一袭银边雪龙鳞纹白衣，左右各垂一条白龙玉穗龙玉佩，双手皆束银龙鳞片状护腕，双手各戴三个银龙镯丝，肤色极白，银边白龙淡紫色龙坠长靴。白鹿卧在他身边，守护着他，一把灭魂剑倚在树下。灭魂剑极为修长，有双白龙蜿蜒盘旋在剑身之上，冰寒之光凛冽，龙气缭绕，剑身有许多细碎裂纹，刻龙之七子狴犴元神符印，是一条白龙。
云下了马，与他对视。
“你就是新任灭魂剑主？”
二人对视。
?云一人挥毫作诗，写了一首诗，并自感伤起来。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以温酒无故人。
看尽人间红尘恋，笑说烟火白衣间。
借问旧梦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不知为何，他讨厌新任灭魂剑主寻欢了，寻欢的丹凤银瞳太复杂，承载了太多的心机与诡计，与年少的白龙清澈纯善，宠爱弟弟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很像白龙。
却又不是白龙。
云看着自己的诗，有些悲伤地冷笑了几声。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与白龙初遇缔金兰兄弟情深的纯真少年。
他是启王，有野心，有抱负，有不为人知的复仇大业的启王殿下，他开始有些冷酷起来。
午夜，寻欢走出阁门，一个人持灭魂剑走入了一家酒馆之中。
他俊美的容颜引来不少姑娘驻目，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点了两坛酒和几样下酒菜。
“来啰。”店小二热情地招呼道。
寻欢一眼看见了饮酒至有些醉意的北离天，他正伏在一张桌子上小睡。
要不要叫他呢？
寻欢犹豫了。
就算叫了，他也不会认出白龙面具掩面的自己吧。
面对知己……却不能相认。
寻欢轻叹了一口气，将酒坛里的酒倒在杯子里，一饮而尽。
这时，北离天却突然醒来了。
北离天醒来时，酒馆的人熙熙攘攘，寻欢正独酌着一盏酒。
北离天已有些许醉意，心中思念白龙正无处发作，见云走进来，几个丫鬟陪在他身边逗他开心，心中不禁气恼，便一拔背上的冰魄剑将桌子一分为二。
几个丫鬟吓得退到云身后，云深知离天的苦，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一样痛苦。
离天一柄冰魄剑飞掷过去，却被一柄灭魂剑挡住了。
北离天一惊，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翩翩佳公子正举盏畅饮。
他的戴着白龙面具的容颜让北离天有些恍惚，不仅仅是长相俊美，还因为……那种熟悉的感觉。
“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大动干戈又是何必？”寻欢一笑。
北离天走上前，沉默许久才问了一句：“你的名字？”
“寻欢。”
“我记住了。”离天说。
隔日，北离天在银杏林再次遇到了寻欢，然而寻欢遭人暗算，昏迷不醒，左手背有一道新鲜的血痕，鲜血刚刚凝固。
乱神解玉忽略了一个问题，北离天是绝世神医，就算他一时认不出知己的容颜，也不会忘记知己的脉象，那死人一般无力的脉象。
北离天把寻欢带到了白龙阁，伸出手为他把脉。
白龙神的灵力与黑龙神的灵力相交接，在那一刹那，北离天认出了他的脉象。
他此时百感交集，又是狂喜又是可气，他揭下了寻欢的白龙面具。
果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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