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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催夜雨 第六十九章 狐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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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亏一篑,作茧自缚... ...怎么?!关键时刻,你们都哑巴了?!”

怒火彻底扭曲了段怀璋的面容,往日的慈善谦和彻底被煅烧成了狰狞凶恶——如今他彻底英名丧尽,因为满城百姓都知道了他居然在誓师之际还以影侍上阵,所有处心积虑的慷慨激昂和热血沸腾,此刻都成了三冬里的雪水。

不问而知,这几天建康城里的愚民们一定都在背地里对他极尽中伤诋毁,或骂他是个言行不一的小人,或更加大逆不道地指责他德不配位。

偏偏他当时必须立刻站出来想所有人坦诚死者只是个替身,因为他若稍有迟缓,段之泓随时都可能回军勤王。

可偏偏刺客是个黑皮肤的黎越人,而段之泓的大军恰好又是去南征瀚海,所以无论怎么想,这起行刺都是黎越为延缓吴军征讨,争取喘息之机的计谋。

百里涉一个人这么认为不要紧,但如果满朝文武都随声附和,那他即便是太子也无话可说。

但这口气压在心里却实在令他郁结难舒,所以他只能对着狐纯和中行赜大发雷霆。

“这... ...”

“这什么这?!如今本宫的五个影侍已经死尽,你知道本宫在他们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和钱财?!”段怀璋势如奔雷的一掌拍下,眼前那张花梨木条案立刻碎裂两段——原来他真的不止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看着眼前之人因恼怒而扭曲的面孔,狐纯一时间竟然产生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想法——如果眼前这个段怀璋,也只是一个彻底迷失了自己的影侍呢?

但旋即他就用力地摇了摇头,好像这样便能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逐出脑海。

“舅父,有话不妨直言?”段怀璋发泄过后怒火稍息,见狐纯不住地摇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而面露些许愧色。

“哦,臣只是在想,此时会不会真如百里涉推断的那样,与段归等人毫无联系?”狐纯从行刺发生之时起便一直在思考其中的关节——毫无疑问,段怀璋一死,得利者当然该是段之泓,可这么明显的弑兄夺位难掩悠悠众口,况且只凭一万老弱就想谋朝篡位,此事在周人那里或许可行,可在江东,必然招致几大世家门阀的合力围剿以致功败垂成。

这也是他和中行赜异口同声路途遥远而拒不交出精锐的原因——荆州和越州离啸月城虽远,可是与地处滁州的建康都城却是近在咫尺。

“舅父所言,本宫何尝不知——大军到手就刺杀本宫回师篡位,段归不会这么蠢,至于之泓... ...他虽然对父皇心存芥蒂,更处处与本宫为敌,但值此内忧外患之际,他分得清孰轻孰重... ...但到底是不是黎越人,也是未知之数... ...”段怀璋看着面前断成两截的书案若有所思,一根指头不住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悠然自若之中显然隐藏着深深地焦虑。

“殿下是怀疑... ...陆昭明?”狐纯眼明心亮,若不是七窍玲珑之辈也绝难立足于朝堂——既然排除了段归和黎越人,值得怀疑的也只剩陆昭明及其党羽了。

“他?不会不会——本宫一死,我大吴必生内乱,如此周人便有机可趁,若换做其他人倒是有可能,可这陆昭明么... ...其人看似忠顺谦和,实则利欲熏心,试想,他若是一心为周,为何要提醒本宫只靠狐康和中行尧难以成事?助本宫除掉劲敌,对周国有何益处?”段怀璋一句话点破玄机,似乎是因为得益于自己的识人之明,那张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纹。

“臣还是觉得,殿下留这等虎狼之徒在身边,实非明智之举,不如趁此机会除掉他,免了这肘腋之患... ...”中行赜行事谨小慎微,这一点与喜欢博弈走险的狐纯正好相反,因此两人一阴一阳刚柔并济,每每为一件事争得天翻地覆却正好可以令段怀璋时刻保持冷静。

“中行兄此言差矣,将此人留在身边,则周人的耳目尽在掌控,若是将之拔除,万一行事不秘打草惊蛇,岂不是正好给了宵小再隐于波涛之下的机会?况且殿下身边如今乏人可用,这陆昭明武功心计皆属上乘,正所谓鹰犬之才爪牙可任啊~”狐纯不等中行赜说完便昂首捋须开始了反驳,狐纯自弱冠之时便常以形容俊伟而自傲,虽如今已近知天命之年,却更显逸群绝伦,其士林楷模的称号也于此大有关联。

只不过中行赜相比之下便逊色许多,而他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在以衣冠门第相貌为重的吴国,难度显然要比狐纯大得多。

“狐大人,岂不闻养虎一时,遗患百世?”

“中行大人,可知朽木为炭良材做栋,天生万物无分贵贱,圣人择其适者而用之?”

“你!”

“呵呵~”

眼看中行赜梗起了脖子,狐纯则一脸鄙薄,一个攥拳挺身青筋毕露,一个负手捋须侧脸摇头,好像说话间两人便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好了!二位都是国之重臣,如此争执成何体统!不过么... ...二位大人所言倒是都有几分道理,狡兔未亡,烹狗为时尚早... ...但岳丈所言也不无道理,所以本宫觉得,狗不妨留下,爪牙么,倒也不妨剪一剪~”段怀璋冷冷一笑,然后好像终于看够了眼前的狼藉似的,踢散了面前的书案残骸,接着一拍座椅的扶手,起身正色道,“狐大人,传本宫谕令,就说黎越逆臣勾结叛匪谋刺东宫残害百姓,即日起建康全城戒严搜捕乱党——那些周人的细作,一个不留!”

“是,臣遵命!”

“至于这次行刺的元凶么,很快就会见分晓... ...”

狐纯和中行赜两人施礼退出,分手前中行赜丢给了他一个怒不可遏的眼神,狐纯知道他什么意思——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中行家的人可以屹立于朝堂数百年,靠的便是这谨小慎微的立身之道,可争衡天下无功即是有过,仅靠谨小慎微是远远不够的。

他狐纯就是因为当年押对了宝,选择和赵氏分道扬镳,才得以一飞冲天取而代之。

若不是他当年从段怀璋和段之泓心爱的白鸽上发现了端倪,进而不动声色地先传出赵牧与淑妃有染的谣言,赵氏如何会被举族远放——奸妃与权臣有染,意图谋朝篡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也想不到其中会有什么不妥,而之后东窗事发,一切更是随着萧淑妃之死石沉大海。

每每想起此事,狐纯都难掩得意的神色,而他虽然仪表堂堂,却自幼有个让他抱憾终身的毛病,就是每到兴奋得意之时,左眼皮便会不停地跳动且连带着嘴角也不住地抽搐,那副尊容让他整个人显得下作又卑鄙。

而一想到马上又可以借着清剿乱党之机铲除异己中饱私囊,他这副神情又不由自由地流露了出来。

“大人今天何事这么高兴啊?”狐纯怀中的女子娇笑着伸手抚摸他抽搐的眼角,可一双柔荑越是抚摸,那里就跳动得越是厉害。

“本官难以自持的可不仅仅是这里而已~”狐纯抓起女子的手不住地亲吻,然后意犹未尽地抚摸着横在膝上的丰腴。

“大人~何时才要接我回府么~这鬼地方,奴家可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呢~”女子伸出另一只手,用一根玉箸似的手指绕着狐纯已经微带霜色的鬓发,娇躯更是柔弱无骨一般有意地往他怀里倒了过去。

“不急,不急,只要这件事做完,别说回府,本官把这花月夜给你买下来,以后,你来当这里的老板可好?”

“人家才不要呢~我啊~要做明媒正娶的如夫人~好不好么~大人~”

“想当我狐家的如夫人?好啊,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个合格的狐媚子了~”

“讨厌~”

狐纯好色,这在建康尽人皆知,因为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爱好并将其标榜为名士风流,所以要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自然也是极为容易的。

这一点狐纯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当他想要散播一点消息给百花羞的时候,通常只需要去一夜风流即可。

昨晚和他数度春风的女子早已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她并没有忘记在落下轿帘之前给狐纯留下一个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媚眼,身为花月夜的花魁,当然知道该怎么让男人对自己恋恋不舍——狐纯知道她是谁,更知道她现在会去把即将开始全城搜捕刺客余党的消息泄露给谁。

他一直怀疑段宣忱就是百花羞的幕后主使,更有可能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所以他故意对这女子透漏出即日便要搜捕刺客余党并戒严全城的计划,为的便是迫使段宣忱不得不露出马脚。

所以今晚,此刻,他的亲信正领着大队人马埋伏在晋王府四周,只等有可疑之人露面,便冲进去人脏并获拿个正着。

本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良辰美景,但狐纯此刻在亭中对月独酌,背影看似悠闲,可举杯停箸之际一副愁眉不展之态,显然心有旁骛。

“大人... ...”管家小心翼翼地挪到一个既可以交流又不至于失礼的距离,保持着主人高坐亭内,而自己肃立于外。

“说。”狐纯索性放下了点滴未少的酒杯,他自黄昏至今水米未进,此时难免有些饥饿,但举起筷子点了点满桌子的佳肴却又放了下去。

“狐婴回来了,晋王府内莺歌燕舞,晋王招了一群... ...知交好友在府里饮宴高歌,刚才散场时他已经派人逐个跟踪排查过了,有的是落拓书生,有的是绿林豪侠,还有梨园优伶,总之尽是建康城里的五行八作... ...”

“有没有人出城?”狐纯有些失望地叹口气,但心中的大石也随之落地,继而自斟自饮吃喝起来。

“连住在南城的都没有,更没有人往城门方向去。”

“晋王如何?”

“府里的眼线回报,晋王殿下已经歇息了。”

“好了,下去吧。”

“是。”

狐纯心中笃定段宣忱绝非眼见的纨绔子弟,没有原因,只是一种赌徒特有的直觉。

外人皆以为他这个狐家的掌舵人如外表一般超然逸群,偶尔风流也不失为雅趣,但他自己却对这次不知所谓的阿谀都嗤之以鼻——他真正爱的,是三等下处里骰子和粗瓷大碗的碰撞,还有那些庸俗不堪的脂粉。

只可惜他身为这一代的当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像段宣忱一样放浪形骸,他必须是一个脱俗的高士。

然而过度压抑的欲望就必须有一个宣泄的途径,这次搜捕乱党的行动对于他来说就是如此的良机。

“大大大、大人,我们犯了什么罪?!”

“把这些乱党就地正法!一个不留!”

“大大大、大人,冤冤枉啊,冤枉啊~!”

他亲自带人查抄的,都是些又不少油水可捞的门面,比如银楼,比如当铺,或者风月场。

实际上这一路搜捕下来,他们根本连一个黑皮肤的黎越人都没有见到,杀的也大多都是那些因为陆昭明的自以为是而暴露的周国细作。

“大人,共搜出乱党七名,已尽皆处死,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大人请过目!”小校递过来几块腰牌,上面几乎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纹饰,只不过正对艳阳才可见背面有龙虎交缠的隐纹。

那是黎越民族的信仰,他们认为自己是龙虎结合的后代。

“诸位,切勿惊慌,你们看,这,就是黎越内奸的信物!本官今日搜捕的,皆是与黎越叛匪勾结的刁民国贼,与尔等良民无涉,诸位尽可回去安居家中,朝廷绝不会枉杀忠良!”唯恐那些围观的百姓不信,狐纯还命人拿着那几块早准备好的腰牌一一传阅众人,其中有人更像模像样的对着正午阳光验看起来,继而对着周围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点头称是。

百姓的口口相传比官府贴出千百张告示更有说服力,狐纯洋洋得意地看着四散的人潮,很快他们就会将故事演绎地绘声绘色——黎越人买通了一些见利忘义之辈暗中混入建康刺杀太子,造成了三天前城门的惨案,幸好太子早着先机李代桃僵,否则刺客一经得手更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百姓们当然编不出太严谨的故事,所以一定要有一些知道故事走向的人去推波助澜。

狐纯的计划很简单,第一步,将突如其来的行刺变成蓄谋已久的诱敌,一举挽回段怀璋的声誉;第二,按太子说的将陆昭明的党羽一网打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只能安心地做他的东宫鹰犬;第三,将黎越刺客已经大规模混入建康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只有这样,接下来那些皇族宗室子弟频遭毒手才会顺理成章。

一箭三雕,若不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他几乎忍不住为自己的智谋击节赞叹。

“大人,所得财物初步点算大概一百二十万两,这是清单。”

“区区一间当铺如此富有?岂不是显得我大吴都城百姓都穷到了典当度日的窘境?”

“... ...大人,我看错了,是六十万两,那六十万是寄存在此的财货,做不得数的。”

“寄存的财货就按目录物归原主,查抄的逆产就上缴国库吧,至于其中那些无主之货,尔等就费心操劳一下~”狐纯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亲卫的肩,意思很明确,再不懂的人一定是个傻子。

“是!多谢大人!”亲卫喜上眉梢,兴冲冲地便跑去向同袍们告知这个好消息——老规矩,所得财物他们可以任选其一。

狐纯不会武功,甚至可以说不学无术,但他天生精明干练又生了一副好皮囊,加上身世显赫自然平步青云,而深谙市井之道的他很清楚,要笼络人心,就必须适当地让利。

所以很快人们就忘记了那个成名比段归还早的纨绔子弟,而渐渐记住了名士风流而又事必躬亲的狐尚书。

下一间,应该是一家宝局。

宝局没有招牌,只是在门口挂了个近三尺长的葫芦形门牌,正面雕着元宝和铜钱,背面刻着的却是一只貔貅。

“军爷,咱这儿可从不敢拖欠孝敬,今儿这是?”宝局的老板看见官兵进门自然不敢怠慢,赶忙陪着笑脸上前打圆场。

“你是耿三儿?”为首的兵丁看了看手里的名称,没好气的说道。

“正是小人,正是小人~”耿三儿感到不妙,他暗暗对身边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情况不妙,能跑就跑。

“那就对了——奉天子诏,诛杀乱党!”不等耿三儿反应过来,兵丁手里的单刀就削断了他的脖子。

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周人据点之一,老板伙计无论尊卑都是周国的细作,异变陡生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加上之前耿三儿的手势,在场的人旋即四散逃窜。

“你们逃不掉的,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不过,首恶伏诛,你们只要把不属于你们的钱拿出来,本官可以网开一面。”狐纯这时才慢悠悠地度进屋内,看着一脸慌张的众人笑道。

“大人当真?”

“绝无虚言!”

“好,大人请随我来。”

“跟他去。”

很快兵丁就一脸喜色地跑了回来,对着狐纯的耳朵耳语了一番之后,喜色渐渐从兵丁脸上洋溢到狐纯的眉梢。

“不错,很好,本官言出必行... ...我们走!”

“多谢大人!”小二打扮的人喜出望外,其他也都颇为感激地看着他——好在他机灵,用那笔钱换了大家的命。

笑容未散,屋外一声箭响便穿过门帘射穿了他的心口,小二带着一脸错愕立时毙命。

“本官是说网开一面... ...你们若是有造化逃出生天,本官绝不追赶就是——放!箭!”

顷刻间,箭如飞蝗,矢如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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