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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归乡路远 内地思安 040章 行营邯郸督秦军赵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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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周折,老将王翦与其子王贲、羌瘣、杨端和等主要将领悉数出城接迎王驾,终于出现在邯郸城郊亲自下拜秦王,之前阻拦的屯长与巡卒见势吓得不敢言语,当即伏首。嬴政在此处荒野间定了一刻钟多,神智已从车马颠簸中清醒过来,当然不会怪罪这尽忠职守的小军官。只是先不理匍匐在地的王翦等人,反而一改之前怨愤的态度,夸赞起阻拦他的士卒们职守有责,在辨别不清局势时,连王驾都敢于直接拦截;僵持争执时仍然不忘关注四周动态,防止有奸人趁隙从侧面潜过,整体处置妥当,应当予以适当赏赐,作为全体秦军攻赵收尾行动能不懈怠的旌表。随即平声直呼‘王翦’名讳,不再说话;王翦明白,秦王在变相责难自己了。可自己的苦楚,秦王又哪里会深深体谅?

赵国邯郸城王气劲韧无比,难道依靠秦国综合国力的强盛强行碾压,便好作处理了吗?

老领导白起曾因此城难拔,朝中又有相邦范雎作梗——只因白起出自秦廷故楚系派别重要头目魏冉门下,而穰侯见斥后,昔时的独立客卿范雎更亲附王权,与白起天然对立,自然不肯对无法贯彻自身攻赵意图的二围邯郸出力。正因白氏明白攻其疏备、间人盟友的重要性,所以不敢进行无把握之战,因此才落下自刎的悲惨下场。他王翦虽然躲过与客卿势力的对立,站在直接亲附当任秦王的良好位置上,的确贪图灭赵一国之功,但天大的功劳,哪里有那么好拿到呢?因此他此前屡屡进谏要求在邯郸之外拖住赵军主力伺机消灭,断绝直接围困邯郸的可能,这才有近年来桓齮等将军领兵与赵国大军对抗的可能——在有他王翦这张王牌在手的情况下,秦王怎么可能会不任用他呢?可桓齮战败逃亡,不知所踪,秦王培养大批新生代将领的计划饱受老资历、尤其是世卿背景的将军们质疑,不得不被冷落者中起用少数老将稳定人心——他王翦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件事在秦廷中人尽皆知,闾里百姓虽知,但畏惧秦法不敢非议。表面上秦国还是强盛的,但扩张衍生出各类不同利益滋生的公卿-官僚集团却日益繁杂。嬴政希望自己能消灭赵国、一雪年少时的耻辱,但在秦国国家立场上来看,攻赵就是一场延续昭襄王制定下计划的国家意志推动的兼并战争,虽然表面上的效仿先王雄主能额外为嬴政增强个人威望、进而维护王权,但在天下形势变动的意义上讲,血腥残酷的兼并战争就是兼并战争,血腥残酷不可被避免!关东国家必然要殊死反抗。抢夺领地的局部战役与围攻国都的灭国之战区别就在于此。无论嬴政如何考量,如果想实现他个人的复仇计划,就要服从秦国兼并天下的总体战略,而为了这一宏大难行的战略能被诸步执行下去,他最初所预想的复仇计划内容就要被调整、稀释、限制,当私仇的色彩逐渐淡化过去后,这位少年即位的王者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战争机器的可怕。

就这一过程执行到自己构筑更效忠于新王个人意志、而非从属于朝中各大势力的桓齮战败逃亡后,他从复仇开始逐步积聚起的个人权威受到了极大质疑。幸而长安君成蟜早于桓齮败亡前十年已经被自己变相坑害、赶到赵国作了客卿,不然仅世卿们对他实际出自吕不韦血统传承的质疑就够来场阴谋叛乱的了,王位更非己能有——要知道文质彬彬的成蟜在世卿集体中拥有比自己更好的人缘,而图谋弱化法家地位、复兴卿族整体地位的老贵族们更乐于推举长安君上台,哪怕要分享权力与新兴公卿也在所不惜。在这种情况下,王翦作为一介于平民阶层逐渐跃升到资深将军层面的相对中立人才,自然会被嬴政掺用于主要人才库中,之前那些对攻赵上书的‘不悦耳’进谏当然能被选择性遗忘/重视啦——既然要用其人,自然要尊重对方行事思路,这些都在可以宽宥的范围内。

说到攻赵节奏安排一事,在邯郸之外对赵国实行围点打援,从而诱得赵军主力尽出,此事配合王翦所率上党郡所出秦军在邯郸西北方向两面开花,而羌瘣率羌族骑兵作为游军,往来驰骋赵内地北部,组织各地勤王之兵汇集成势、只能各自缩守城邑中自保,本身是十分符合王翦心意的——这次出战,他并不认为需要一次性攻克邯郸城,后来各种机缘巧合助力拿下邯郸的战果纯属无心之举。即便在秦王等人屡屡提示其赵国大饥、天灾不断之际,可行灭国决战,以尽可能歼灭赵军有生力量为目的的个人看法,依旧值根于王翦心中。再吸收昭襄王时王陵、王龁两位先后任围攻邯郸城秦军指挥的将军所经历之事,更是确立下他对最终拿下邯郸的看法:于邯郸而言,亦是围城打援之战。

只要各国不亡,秦军集中力量攻击赵国一事,发展到最后一定是围攻其都城,同时断绝这座屹立于赵国疆域南界的国都与北境地区的联系;而邯郸城的总体防御布局精妙绝伦,这些年来不断精修其内外城防建筑形成错落有致的整体防御网,城内动员民心的‘人和’概念上更是经验卓越,这样的超大型城池一定是经年累月的围困战役;当赵国军民最后的力量凝聚在一座城邑时,其所图谋的必然是各国的援兵能陆续赶来,而赵国派出往各国的使者不等到援兵决然不会返回本国,那么只要时间足够久,拖延到秦军士疲兵弱之时,即便先前被秦国使节说服不对赵国施加援助的局外国家,也很难不对秦国将主力集中于前线、而秦国边境与后方防备力量有限的做法心动——现成的螳螂可做,谁又会放弃收复失地、扩张领土取之于秦的大好机会呢?所以针对邯郸乃至于其它国家的王都围城战,只要持续的围困时间足够长久,一定会遭遇域外国家的援军救助被围困方,那么前线秦军就会腹背受敌;而在这漫长的时间内,如果想保持前线大军的士气、节省国力消耗,就得以最少的力量进行围困,而将国力等待在各国援军抵达后释放——也即秦军真正的敌人反而是同秦军一样在本国国境以外作战的它国军队,这些援兵远道而来,虽然较为疲惫但士气正锐,前线秦军如果在之前持续攻城,那么士气和士卒身体素质一定都处于疲惫状态,很容易被击破,所以针对邯郸的围城仅仅只能是剔除其有生力量后的围城,以围而不攻的姿态等待各国军队到来,这样反而会变成秦军在境外的邯郸地区以‘以逸待劳’的姿态全歼各国援军,在判断各国一定会给所派援军充足保障、给予大度的国力支持、希望能遣一军而成援解围外,主要的‘反围城、破秦军’战役肯定又要等待其它相同目的的赵国新时期盟友遣军到来,一同攻击,这样才能增加胜率,那么前线秦军就要更加坚定地坚持围城不懈,而在每支外援到来之际火速将其击败,如若不然,最终等待秦军的一定是慑于联军势力的撤围;又因此能够判断出各国联军一定会相对融洽默契地统一大致相同的进援时间、甚至支援前联合集结地后,秦军只需击败各个国家援军一次,就能保证对应出兵支援的各国在起码一年内、再度集结起同样力量的援兵,到时佐以秦使斥责其国王无礼出兵,施加恐吓、威胁报复对方的意念,那么各国一定会将力量凝聚在边境防备和自守一事上,前线的秦军也就能真正开始大举攻击邯郸城,而城内的赵国军民本身便力量寡少,得知各国援军失败尽数撤离逃散的消息后,支撑其抵抗意志的支援便没有了,多数人——尤其是贵族阶层,甚至还有宗室和王室核心成员,是不会心甘情愿陪着国王等一定会失去权势的顽固派坚持守城、直到最后的巷战、王宫保卫战殊死搏斗的,说服王本人亲自出城投降才能保证秦军不会降罪于全体既得利益阶层,防止秦军攻克全城后屠城彰显武功。

然而事态的发展明显出乎王翦意料,这位在秦廷中人缘广泛交好但政务立场较为中立的深厚资历将军,既错了一半,也对了一半!

那错误的一半便是:于秦,尉缭子构建起的跨军事-外交领域兼并战略,在攻赵方向上无比精明——王翦作为总指挥引导的不到二十万秦军人力的围困邯郸战役,于此时的秦国国力而言负担只能说较重,但完全处在可经年承受的范围内,各国得知详情后,均慑于秦国后备可增兵潜力,在出兵上态度明显不悦纳,谁让这次围困邯郸的秦军不似上次一样,正处在长平之战后那样国力、兵力、士气三重极度疲惫的状态中呢?邯郸城必须坚守得更久一些,最起码也要到半年后,到时再看看秦军是否有士气疲惫一说,援军的事暂时就别想了。所以各路赵国使者均遭碰壁,在正史中湮没无闻,并非赵王不会‘做人’,不晓得派出使者求援各国的道理,而是那帮使者正在各国都城里和各国国王、王廷公卿一起,苦苦等候秦军因强行攻城而造成疲惫的消息传来呢。而在这一被延长的时间差中,尉缭子将各国的实际遭遇与暗通款曲的郭开通了信儿——这位原本只打算当上秦之文信侯、楚之春申君、赵之春平君等一般权相的善嫉奸臣,此时却傻了眼:各国真的不会派援军前来救赵了,那自己给哪家去当国相呢?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呢?除了赵国,没有国家会任由自己这样的隐王假使王者的权柄,于是便彻底投了秦国,串联亲党,在城防上暗中做出手脚,又将消息透露给王翦,令秦军能再一回总体攻城中攻下一隅,进而控制一面附带城门的邯郸城墙段,进而再由郭开等人说服赵王迁于危难之时火速出门请降,将一座完成的邯郸城交付给秦军。这样做,秦国才能以邯郸作为控扼太行山以东的河北大地的重要中枢与防御节点进行下阶段的兼并战争——须知半和平拿下邯郸的消息一旦传到外国,各国一定会怒不可遏地图谋新一轮强力合纵,到时秦国会面对何等的腥风血雨实在不可想象,只能依靠后续的外交手段迟滞最可怕的结果发生,为全新阶段的总体防御筹措资源。这次令王翦大跌脑袋的请降,当然令他对尉缭等一批秦王新生代亲信的后辈刮目相看,而顺利地,城中士人贵族本该随同赵王迁一样归属新的旗帜,为秦王政所用,以河北士人就势治理河北,借助其熟稔本土地方、与地方官吏联系千丝万缕的优势快速辅助秦国消化赵土地的新占领区。

而在这件事上,王翦居然出错了。千算万算,没算到顶级谋士加持之下,新一轮攻赵直接变灭赵决战,最艰难的部分居然只是追歼包围赵葱与颜聚从李牧与司马尚手中夺来的赵军主力,而自己本身率军已处在优势地位,又碰上非一流名将接手上下级并不熟悉的大军,对战难度的确不高,就这样阶段性收功了!

当幸福来得太突然,人往往会被冲昏头脑,王翦就是这样,忽视了城中士人的抵触情绪,以为赵国公人们都像郭开一样,只是被迫地识时务为其鞍前马后、接管全赵领地。但他被别将杨端和所率步兵按秦王命令狂攻邯郸所裹挟时,他还记得自己是攻赵主将,只为不被秦王在战后抨击,所以跟着一起猛殴赵国厚大笨粗的城墙;当郭开送来城防缺陷时,他还记得自己是攻赵主将,即使将信将疑也要按图索骥攻击那处城防薄弱处,只为如果真能破城,不能让杨端和抢功;在军士接管全邯郸城防务、他被众将校尉前后开道地隆重簇拥进赵王宫中观览、查阅赵土地图籍名册时,他还记得自己是攻赵主将,因为胜利在化作一场隆重盛大的入城仪式时,应由主将率先接受敌国军民士庶和本方将校尉卒的迎接才符合正义。

而当有赵国卿大夫辈携带前代王的废太子逃出邯郸时,王翦才发现坏了,自己对接管一国之都的城内布防预想太过不足,以至于有隙被‘奸人’所乘,不仅逃离了被迫投降的赵王都,而且这一去就没追回来的可能了。深夜他也曾怀疑过,莫非是杨端和有意在放水?本次最初的攻赵计划中,率领步兵一部主力围困邯郸的是他的任务划定,而最先入城的却是自己,这位更加嫡系的‘小将’莫非气不过在暗地下绊子?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做法在嬴政眼中并不可以被饶恕,何况对方的确相当听从自己作为主将的安排,城内布防上对方能够插手的地方寥寥可数。还说什么呢?怪自己大意吧。

至于看上去很像个‘吉祥物’的郭开,此时想来,的确不必高估一介身为国家权贵的为政道德水准:能被背叛自己国家的公卿,尤其是权相,又能对秦国有多么忠诚呢?难道郭氏艳羡的是秦国法制强国的制度吗?决不然,郭开没那种为苍生计的情怀,如果真的有,连赵国的朝堂都懒得争取登顶,法家之于秦国这块实验田,在天下人眼中都清楚,不评价利民与否,但肯定损害了公卿贵族与商人阶级长远的利益,郭开作为郭氏家族在赵廷中的坚实代表,万万不会太过欢迎这种思想。对方不过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采取‘彻底媚秦’的做法,希望能作为优秀的辅佐接收赵所有产权的待接收士人,转去跻身在秦廷的朝堂公卿队列间,开启人生新阶段~对一个无耻到极点的人来说,不仅道德是无法与之正常讨论的事物,而且正义已经化为利益交换的天然工具之一,彻底腐化了除却度量衡外能够量取其它难于测准概念的工具存在合理性。世界在郭氏眼中,已然是扭曲的、功利的、冷冰冰的、缺乏人文教化土壤的了。鲜有人肯为保卫邯郸殊死奋斗,那么接纳郭开到咸阳呢?难道要嬴政期待在特殊情况下、肯殊死保卫咸阳的忠臣志士会下降几多?显然起码对秦国来说,长治久安不能真的依赖于法家冷冰冰的条令,还是要依赖广大民众淳朴固有的基本道德观念,所以郭开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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