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入荣国府
入门以后，贾代儒熟门熟路，显然不是头一次来了，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一条大甬路是直接出大门的，他们从二面进，自然是绕进来的。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彝，一边是玻璃，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这就是贾府的正堂了，会客接物都在这里。有意思的是，正儿八经承袭爵位的贾赦被老太太赶到了东路院。二房一家并老太太住在正堂，后面内宅就是老太太的院子了。
不多时，但见一个姿态端方气派不凡的中年男子走来，他先是拱手行礼：“存周见过太爷！”
“政老爷！”贾代儒却是不敢拖大，连忙也行礼，毕竟贾政有官职在身，想要见官不拜，须得有功名才行。
“侄儿贾玥，见过政二叔！”贾玥的老爹比大老爷贾赦小，却比二老爷贾政大一些。
“贾玥？”贾政沉吟半晌想是没有印象，也不多言，拱手请贾代儒落座，命人奉茶，贾玥倒是乖乖的站在贾代儒一旁，没有落座。
“太爷近日带晚辈前来，莫非是他惹太爷生气了？”贾政暗暗纳闷，就是有管教不了的孩子，也该去东府寻族长贾珍，怎么找到了他这里。
“哈哈！”贾代儒偏偏买了个关子，直接取出了那本书递给了贾政：“老朽正是为此事而来，政老爷先看看这《格言联璧》如何？”
贾政素爱读书，平常的书册倒也读过不少，却从未听过这本书，心存一些疑惑，但还是翻阅来开，不想第一句便让他心中大喜。
格言联璧其实就是集先贤警策身心之语句，垂后人之良范，但条分缕晰，情给理明，分为学问篇，存养篇，持躬篇，养生篇等十几个篇章。
贾玥自然是将学问篇放在最前面，第一句便是“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
古今来世代显贵家族，无不因积德造就；天地之间第一等好人品，还是由读书培养。这恰好正中贾政的下怀。
老太太总将，家里是诗书簪缨之族挂在嘴边，其实贾家又有几人读书呢？贾政一言便喜欢上了这许多道理。
这其中不仅仅有先贤之语，更有明清理学，乃至心学的发展言论，这个世界可都没有，说是一句微言大义也不过分。
当然贾玥肯定没全抄，这都是他的启蒙读物，背的滚瓜烂熟，这几年他是改了又改，唯恐犯些忌讳，有些不好解释的都给踢除了。即便如此，贾政还是看入迷了，可谓是爱不释手。
“竭忠尽孝，谓之人。治国经邦，谓之学。安危定变，谓之才。经天纬地，谓之文。霁月光风，谓之度。万物一体，谓之仁……好，说得好啊！”贾政连连道好，猛然间才想起这里还有两个人：“这微言大义不亚于圣人之言，是哪位大家所著？莫非太爷要引入族学开蒙之用？”
贾代儒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贾政不由一惊：“莫非是代儒族叔所写？”
贾代儒连连苦笑摆手：“老朽哪里有这个本事，是玥哥儿所写。”
“他？”贾政更是大惊，看了看这本书，又看了看贾玥：“当真？”
贾玥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侄儿不敢妄言，这些不过是这些年翻阅书籍，听从太爷教会，听得民间名言警句，与侄儿一些微薄感悟，记录笔记。严格来说，最多是侄儿抄录集册而已！”
贾代儒笑道：“玥哥儿太过谦虚了！这里面许多名言警句，堪为座右铭一生奉行。圣人言论微言大义，能有此等感悟的又能有几个？”
“不错！”贾政越发不可思议，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贾玥：“我竟不知，族中还有此等俊才后辈？你父亲是？”
贾玥苦笑道：“家父后廊上排行老七。原是荣公一脉，只是……令祖上蒙羞了！”
“老七？”贾政讶然道：“你是老七的儿子？他不是被人追债到了家里，上吊死了？当年闹得两府都知道了！”
当年的事，的确是一时之笑柄。
“子不言父，侄儿这些年，时常自省吾身，再不敢沾赌，苦心求学。只是家业艰难。这原本是准备交给书馆刊发，侄儿并请太爷和老爷斧正。”贾玥借此提出此事。
贾政眼中惊骇之色尚未消散，越发察觉此子不凡：“竟是如此缘由？”
贾代儒趁热打铁说道：“正是如此，如今玥哥儿已经通了四书，学了时文。老朽准备让他今年下场一试，只是你也知道他家什么样，若不是后廊上他五嫂子帮扶一二，能长到这已经是不易。此文乃是他这些年学业所成，老朽觉得他的想法倒是不错。此文一出，堪为蒙学之最。当刊印出来，与我族中也好做个蒙学教材。与外也可让世人知道，我贾家也是读书人家！”
贾政闻言大喜，甚至得意的捋了捋胡子，只是稍加揣摩，便知道这是两件事：“当真到了下场的时候？”
贾代儒又取出了他所做两篇文章：“虽有稚嫩，却也见地不凡，功底深厚。他已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下足了苦工。”
贾政越发诧异，取过了那两篇文章仔细验看，越发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笔风老道，言辞练达，可见其中风骨，当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啊。”
能教出贾珠这等好学生，贾政还是有些本领的。
贾代儒见事情差不多了便直接开口说道：“一来这孩子实在可怜，竟到了需要卖文的地步。若非此书不凡当刊行于世，老朽决不会开这个口。二来，他既然要去参加科举，这一应流程也没人教他，老朽早已经多年未曾涉及科场，思来想去，还是政老爷亲自指点才是。”
“太爷谬赞了！”贾政最爱清名，看到贾玥这番功底，自然是喜不自胜，心道自己若能指点一二，此书刊发以后，自然少不得他指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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