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轮流做象兜子
年夜饭在升门以外，进门以内，徒弟们居住和修炼的地方。
但不是演武场。演武场是露天的，太冷了。
徒弟们住的地方叫仙宫，是挺大片宫殿，檐角蹲着嘲风那种。仙宫里有个主殿，名字简单粗暴，就叫出云殿。据说这种大型聚餐，都在出云殿。
当晚，出云殿被隔成很多小间，彼此连通却又有帷幔遮挡，酒酣耳热时，也可以放下帘子说些悄悄话。但我去时帷幔都是敞开的，上万人都在一座大殿里，满满当当，看着都有些头晕。
我穿上叶闲云给的画像，以小师尊的身份入座主桌。
一路走进去，满屋子人都看我，磕头叫小师尊。其中不乏今年才来的新人，被同桌师兄姐按头敲打：“看什么看？都一起来的，怎么人家就是小师尊，你就只能跪在这里倒酒？”
我从小地方来，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更不知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原来不只是喝酒开心，还会敲别人的脑袋撒自己的气。而那些被敲打的，竟也鲜有回嘴的。
我一路走到主桌，才只听到一个人反驳回呛：“我新来的没本事，师兄们待了这么久，还不是一样要喊小师尊，又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了？”
我听着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象母。
他背对着我，看到脸的那几个身量都比他小，因被象母顶嘴，个个不爽，一个拿酒壶浇他，一个用法术定他，还有一个顶恶毒的，边往象母嘴里塞剩骨头，边骂他：“你一个象兜子你懂什么？别人都不说话就你能！显着你了是吧？”
一直到我走过去，他还没骂完，恶狠狠又重复了句：“象兜子！”
我问他象兜子骂谁。
他立马双膝跪地，连头都伏在地上，听起来无比恭敬：“给小师尊请安！”
我问他：“我安吗？”
他头也不敢抬，忙不迭道：“小师尊有师祖和师尊们庇佑，自然是安的！”
我便转头问他桌上其他人：“我安吗？”
他们全都跪下磕头，没一个敢看我的脸，嘴里齐声道：“小师尊安！”
听到这桌的动静，大家都看过来。
谢枕流更几乎是飞着过来，一来就喊：“白茶！”
象母的师父白茶匆忙从别桌过来，给象母解开法术，摁着他一起跪下给我磕头。
象母肚子那么老大，根本磕不下去，白茶的手就一直摁在他后颈上。
小七问我想怎么罚他们。
我看着脸涨得通红的象母——头上甚至还往下流酒，又看了看那几个头始终贴在地上，脸都看不到的弟子，突然灵机一动，指他们那个头道：“他刚才好像很羡慕象母，说他可以做象兜子。七师哥你这么厉害，不能帮他们一下，也让他们陪象母一起做这个象兜子吗？”
谢枕流一怔。
白茶跪在地上的腿一抖。
那几位更是浑身战栗。
满大殿的人都惊住，随后听到低低的笑——多半是那些受了委屈的新人。
谢枕流回头向主桌看去。
我故意在人群里找，还大声喊：“西塔南来了吗？你上次说母象拉尔怀个孕要多久来着？”
西塔南忙从人群里挤出，还光着脚，也一如当初热情，高声回我：“回小师尊，二十二个月！”
举座又是哗然。
我满意地对西塔南点点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歪头问小七道：“七师哥，成吗？”
之前我被年兽妹妹吓到好几次，就是因为她脸上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当然后来我知道，她早就死了，那是被神仙冢操纵出来的表情。可我现在不用神仙冢操纵，自己就学得出，因此也更知道：自己此刻这副表情，越是天真和不谙世事，越是恶毒和吓人。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就是想看欺负别人的人得到报应，仅此而已。
小七被逼上高台，不得不应。
但同时我很明白：他不是为我点头，甚至不是自己点头，而是主桌上那个被叫大师尊的叶闲云。小七谢枕流，是他的喽啰。
因此我没有向小七道谢，而是回到主桌，对叶闲云说：“谢谢大师兄。”
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我不理他们，仍向叶闲云道：“请问大师兄，是先吃饭还是先杀猪？”
反应最大的是沈仙珠，一口酒全呛了出来，正喷向对面的杜水月。后者立刻嫌弃地抽出手绢来擦，没擦两下就连手绢一道扔了，对沈仙珠说：“师妹，你真恶心。”
沈仙珠脸呛得通红，对杜水月的谩骂毫不在意，随便摆摆手，头早转到我这边，饶有兴趣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杀猪？小七，我说什么来着，在云海底下偷听的，果然是她！”
我撇嘴：“不是我偷听，是你们说话太大声……”
“那不都一样！”沈仙珠抓大放小，乐得直拍大腿，弄得旁边魏松风也嫌弃，丹凤眼里的眼珠子全歪到一边去了。沈仙珠还不在意，指着我说：“你耳朵可以啊，听了半天一句关键的没听着，就听到句杀猪。怎么，就这么喜欢当猪被人杀啊？”
我当然听到很多，尤其小七说我跑不掉什么的。
但她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样子，我能怎么跟她说？
只好没好气道：“听到你们要把我当猪杀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再接着听你们怎么杀猪？”
沈仙珠笑得越发大声，引得底下徒弟都往这边看。可她连魏松风杜水月都不在意，更不会在乎那些人的目光，因此越发指着我笑：“想不到啊沈朝朝，你还挺幽默！”
我只好说：“你才幽默呢！你全家都幽默！”
小七苦着脸说：“师姐，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都没看到刚才怎么对我的，要决裂了。”
柳漱石立马举手赞同：“这个我可以作证。七师弟，小师妹一颗春心，可都被你伤透了！”
闻言，沈仙珠笑得更大声，又把酒喷到了对面杜水月脸上。这次后者只是嫌弃，却没再骂她，反而借手绢捂着口鼻笑，还歪过头来对着我笑。
魏松风也是，明明又给沈仙珠撞到，却不再翻她白眼，反而又气又想笑地看我。最后实在不想对我笑，从桌上抓了杯酒来边喝边挡，结果一杯酒全洒了出去，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最后，连叶闲云都忍俊不禁，挥手叫我过去，表情、语气都极温柔：“朝朝，你过来，大师兄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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