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痴汉丁野鹤
我怕挨揍，抢先拍马屁：“了不起啊丁丁，这种细节都不放过，真神还原！”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唬住，反正他没揍我，只是盯着石像上那道细线出神，表情落寞，可能想起了蔡风华仙体上那道疤——那道疤是他劈我时留下的，正经算亵渎。
我只好安慰他：“没关系，蔡风华不会怪你的。”
丁野鹤没理我，收拾起斧凿刀棒，转身走进石屋。
我跟进去，终于有机会提问：“到底蔡风华为什么神游？”
他坐在修复好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多了杯茶——石头刻成的杯，袅袅飘出热气；抬头是石窗，透过石窗，正好望向外头的石像——蔡风华的石像，额头竖线清晰可见。
“落云洞不是天然就有，”他娓娓开口，表情恍惚，“而是师父一点点凿出来的。”
“一整个？”我看着外头日光，深知那上边还有厚厚云雾，因此难以置信，“这可是万丈悬崖里的地洞啊，一点点凿，那不得成千上万年？”
丁野鹤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望着石像说：“师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此时此刻，连叶闲云都温柔不过他。
更甚者，望着蔡风华石像时，他脸上漾开淡淡笑纹，像平静湖面上有风，极细微那种，刚好吹出一点波纹，层层叠叠漾开，抖动着斜铺在上面的阳光，碎成金色的点点，让人移不开眼。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爱情，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
所以我没有催他，逼他快进到蔡风华离开的那幕。
他陷在回忆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阳光一直以同样的角度照着石像，也照着他。石桌上的茶像不会变凉似的，直到许久以后，还在袅袅冒出热气。树上的花瓣兀自飘落，落在团团水雾和青草地上。青草地漫出青草地的气息，一如石屋有石屋的气息。
我好像在看一幅画，忘记了时间。
偶尔低头抠手指，才惊觉时间仍在流动。
可是不忍叫他，或者打断落云洞里画般的宁静。
最后他自己开口，自省说：“也许大师兄说得对，是我逼走了她。”
我大感疑惑，主动上去怼他：“你是不是傻？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被自己逼走，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还用得着大师兄说！而且既然大师兄说得对，你干嘛还和他作对，好玩吗？”
“你不懂。”他说。
我生气了：“就是不懂才问啊！”
大过年的跑出来找他，还碰上年兽和神仙冢这种神级怪物，连老朋友咪咪都给搭上，为的就是求他一句明白话。结果累死累活石头都给他搬完了，居然告诉我：大师兄说得对！
——我用你告诉，闲得啊？
再者，说得对你还上门捣乱，有毛病？
结果他还矫情上了，反问我说：“师父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他妈哪知道？
“如果你是师父，”他说，魔魔叨叨的，“你觉得是哪出了问题？”
“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不知道，”我说，偷来年兽宝宝的话，“毕竟我只是个孩子。”
可是丁野鹤不接受，上来钳住我的肩膀——是真的钳住，他手连石头都能劈开，可想而知有多硬——逼我说：“朝朝你说，是不是我不够温柔？我没有大师兄温柔，所以师父不接受我？”
我被他钳得俩肩膀钉进钩子似的，气都不敢大口吸，只好老实回答：“比温柔你是比不过叶闲云，但是他比你虚伪，女孩子固然喜欢温柔的，却并不喜欢虚伪的。所以这点你俩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哪。”
“那难道，”他又问，简直锲而不舍，“我长得很难看？”
我只好再盯着他的脸打量：“不难看啊，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挺俊的。”
之后不等他问，更主动替他解决身材疑问：“个头身材都不错，不胖不瘦，还有点小结实。”
“那是什么？”他开始着急，力气也越来越大。
我怀疑他有精神病，就是动不动发狂那种，一发狂就会使用暴力，比如劈我的身体、砍我的头……
想到这，我茅塞顿开，大声道：“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忙问：“什么？”
我不废话，一针见血：“你太暴力了。”
他一怔，不明白似的重复：“我……太暴力了？”
我大喊：“对！就是太暴力！别的不说就看现在，我肩膀都快给你抠出窟窿来了！这还是魂魄，要是真身，骨头都要给你捏碎了懂吗？蔡风华再是神仙也是女孩子，哪受得了你这个？”
他这才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我。
我都站不住，死长虫似的滑落到地上，肩膀痛得想撑地起来都不行。
他神情恍惚，反应迟钝，只顾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
“对，就是你那双手！”我疯狂补刀，“动不动就把人劈成两半，要么就是砍脑袋，还逼我和乌鸦打架，差点被它啄死……就这种人品，蔡风华能接受你才有鬼！”
丁野鹤看着自己罪恶的双手，不说话了。
我坚强从地上爬起，忍痛道：“这回知道了吧？你是个暴力狂、变态，但凡眼没瞎的姑娘都不会喜欢你，更别提蔡风华了，人家脑袋又没坏！”
“可是……”
他忽然抬手把我送进石像，言辞恳切地说：“我这一切都是师父教的啊。”
我被困在石像，被迫看他自以为深情的表白，咬牙切齿道：“她可没教你欺负弱小！快放我出去！”
可是他不听，反而更痴狂地靠近，跪在石像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师父，我没有欺负弱小，沈朝朝她亵渎你仙体，鹤儿不得已才……好，既然师父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碰她就是。”
“当真？”我兴奋死了，什么叫因祸得福？这他妈的，就他妈的，叫因祸得福！
丁野鹤以为蔡风华和他说话，也兴奋立誓：“千真万确！”
我相当满意，继续用蔡风华的语气吩咐：“既然如此，就放为师出来吧。”
哪知他竟不肯，眼神染了血似的红，膝行到石像面前，想摸裙角又不敢，一双手徘徊在身体前面，走火入魔似的念叨：“师父，您终于接受我了，我……我实在太激动了。”
我大喊：“不要激动，快放我出去！”
然而他听不见，只管把那副痴汉状态表现到极致。
完蛋了，我想，这是真疯了。
“所以我说，”丁野鹤头上，那颗名为翻江倒海的珠子又跳出来，兜着风转圈，就跟哪吒的风火轮似的，拖着尾巴，“现在知道什么叫万万年的老宝贝了吧？”
神仙冢说，语气还挺幽默——学习能力真他妈强。
我只好承认：“老宝贝说得对！”
他语速极慢：“所以契约……”
我大喊：“怎么都成！只要别让这变态再围着我转，太他妈可怕了！”
“那很好。”他语气悠然，与翻江倒海越来越快的转速迥然不同。
翻江倒海之外，风尾巴也拖得越来越长，几乎把整个落云洞都转翻到一起。我被困在石像里，尚觉得眼睛要被刮瞎。但只一闭，再睁开——
天地清明，阳光明媚。
翻江倒海澄澈如雨后空气，无风，不浊，飘然立于我双手之上。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石像，毫不费力却凌空站立，双手捧接翻江倒海，或者说，神仙冢。
“沈朝朝，合作愉快。”他淡淡道。
随后一切澄澈敛尽，我摔倒在地，被腕上手串硌到。
低头去看，却发现那串珠子个个变色，混沌若天地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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