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平步青云
问题是，我不会飞。
叶闲云说没关系，他们会帮我飞。
可我还是很担心，生怕飞坏了，当着一万多人的面，丢脸。
小七偷跑过来安慰我：“要丢脸也不是丢你的脸，你怕啥？”
我愁死了，告诉他：“就是因为丢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你们尊师蔡风华的脸，我怕沈仙珠把我挫骨扬灰。”
小七吸了口凉气，为难道：“这倒是，师姐向来说到做到，是我们师兄弟里最有魄力的一个。平常除了水月师哥敢说她两句，剩下我们几个，包括大师兄在内，都不敢直接驳她。”
我诧异：“连叶闲云都不敢？我看沈仙珠对他很客气啊。”
小七说：“那不叫客气，是尊重。”
他告诉我，沈仙珠虽然厉害，但并非不讲理，让我不用害怕。
但我想到沈仙珠的警告，无论如何不敢信他。
最后小七只好说：“你现在是师父的身体，师姐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出丑。”
这句我信，沈仙珠为了她师父的面子，真能拼命。
只是，在演武台万人前拼过命之后呢？
难保不会修理我。
因此，虽然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让我丢蔡风华的脸，但我心里，总也安定不下来。
另外，更让我担心的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万个。但现在马上，他们就要让我在一万人面前飞。还很有可能不止一万人。
我真怕自己吓晕过去。
可是不能怂，怂了就会被挫骨扬灰。
我被挫骨扬灰就算了，还会连累猪头旺财它们……
忐忑不安中，山门开了。
在此之前，作为活雕像，我已经坐了两个时辰。虽然中间偶尔站起，活动过腿脚，但两个时辰沈仙珠都不让我吃喝，更别提如厕解决人生两大事了。
沈仙珠说：“别想用你那些凡人的肮脏想法亵渎我师父！”
我一肚子委屈，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更令我想不通的是：她都修成仙了，怎么还会有如此狭隘的想法。
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人只要活着，都逃不过这五样。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我凡人的肮脏想法了？她没做过凡人吗？生下来就是神仙？哼！
恼归恼，迫于沈仙珠的淫威，只能饿着。
好在不吃东西不喝水，也不会想解决另外两件人生大事。
只是紧张之下，难免膀胱受迫，动作有些变形。
沈仙珠不敢直接骂她师父，背对蔡风华的身体，对着门口骂我：“好你个沈朝朝，什么都不让你干，就让你坐着都能如此猥琐，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令人想杀也！”
我用眼神向谢枕流求救。
他仗义开口：“师姐，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再回想一遍流程？”
沈仙珠鼻孔出气，哼了谢枕流一声，但到底肯挪动尊臀，移步到正厅外。
我长出一口气，正准备起身活动筋骨，就听到厅外人喊：“请仙尊降临演武台！”
我吓死了，刚送出的那口气又被倒吸回来，不上不下地卡着，气都不能出了。
叶闲云和杜水月各自上来给我当扶手。
魏松风抽出笛子，唤出神兽嘲风——这次不是狂风，而是清凉雪风，不小不大，恰恰好让人清醒的程度。配合悠悠笛音，正营造出一种神仙降临的肃穆感。
我起身。
杜水月跪下给我扯了下裙摆，我双脚随即离地。
他妩媚笑说：“师父莫怕，移步就是。”
我听他的，缓缓抬脚，轻轻踏出，明明是踩在空气之上，却只觉如履平地，心中顿时大安。
叶闲云不知从哪里抽出画笔，轻轻一挥，漫天祥云，两只凤凰相伴飞来。
魏松风的笛音渐响，凤凰应声而舞，并又引吭唱出清亮歌声。
不多时，漫天吉鸟，轻歌曼舞。
女将军沈仙珠一身银甲，骑一匹枣红骏马，仰天长嘶之后，率先飞起。
小七谢枕流和书生柳漱石并列跟上。
我在叶闲云和杜水月的搀扶下移步向前，后者得意道：“这叫平步青云。”
我才知道自己正步步高升，向天空深处走去。
杜水月说，往常他师父在的时候，没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今天特地弄出这些，是为我这个冒牌的仙人壮威。
他逗我：“就这些东西足够迷花下面那些凡人的眼了，小朝朝你还怕啥？”
话音未落，就被叶闲云出声制止，让他不要在师父仙体面前不敬。
杜水月笑眼如丝，并不反驳。
又不多时，我听到底下一片雷响，是来拜仙的人们发出的响动。
后又听到骏马嘶鸣声，才知道沈仙珠在演武场上空驭马弄枪。
我想低头看，却被叶闲云提醒威仪，不得已脖颈始终端立——虽能听到沈仙珠驾马环场的热闹，甚至偶尔看见她的英姿，但到底不完整，心里痒得难受。
不过，从观众的呼喊声之响，我也能想象她带给众人的震撼。
跑马之后，又是她率先降落。
之后依次是小七和柳漱石、戏师杜水月、乐师魏松风——想也知道，他仍是那种足尖凌空的优雅之姿。
最后，叶闲云也离我而去，走前叮嘱说：“一切有我，莫怕。”
说是不怕，但他一走，我心脏顿时狂跳，像坏掉的鸡蛋，无处安放。
降吧，我心里跟自己说。
然后按他们教的，轻闭双目，足尖并在裙下，双手端叠在腹前，努力扮演好仙人大宗师的角色。
……
几乎听不到风声，可见他们法术使得稳，保我缓缓下降，以有足够多的时间供凡人瞻仰、感佩、跪地、匍匐、叩拜、哭……
我听不到，但能想象到，因为如果我自己在下面，也会这么做。
但原来，在上面被人瞻仰和瞩目，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我怀疑自己不正常。
否则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摆布？
既顺从了摆布，又为何不害怕？也没有趁机收获的虚荣？
我还是沈朝朝对吧？
那个不会飞，没法术，长得丑，但有点可爱的沈朝朝。
“不然呢？”我心里的声音说，“多可笑啊。不就扮伴了回仙人，还真以为自己成仙了？还好意思说没感觉，我看你是虚荣过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不是我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只巨掌迎面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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