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不曾负天下，却遭万民所弃
对于嬴政的天不佑大秦之言，苏策没有否认。
换做大秦未被天灾覆灭之前，他是不信天命的！
可是……
连绵不绝的五年天灾，让苏策心中的这个信念第一次发生了动摇。
因为在天灾未降临之前，大秦在他的干预之下，一切都是蒸蒸日上之态。
六国遗民虽有怨言。
但已开始归附，渐渐认同天下一统的理念。
北方蒙恬引二十万长城兵团威慑塞外异族。
惊却的匈奴不敢南下牧马。
公子扶苏之位稳如泰山，早早就被始皇嬴政定为了二世。
假以时日，纵然不为秦皇汉武唐皇那等开拓之主，也当是汉孝文，汉孝景帝那般的盛世明君。
丞相李斯不曾与历史上的那位中车府令赵高发生交集，一生都在致力于打造大秦盛世。
道一声大秦贤相也不为过。
至于原本的赵高则是在苏策的建议之下，被嬴政随口打发去做了看守皇陵，根本不曾有染指帝国中枢权力的机会。
屠睢，赵佗引五十万大军镇守大江之南，纳百越之地以入华夏。
楚有三户又如何？
也未必敢当着五十万秦军的面说出亡秦必楚的荒诞之言。
泗水之地，刘邦在安分的做他的亭长。
不曾在始皇出巡之时说出“大丈夫当如是”的言语。
每日间除却与好友胡闹之外，更是活在大秦黑冰台的监视之下。
会稽城下，项羽虽然力能扛鼎，但也只是想投军做个万人敌，找机会和秦将蒙恬，王翦，李信等人较量一番罢了。
连他的叔父项梁在即将出现的大秦盛世之下，也不敢生出任何起兵作乱的歹念。
此等盛世前兆之下的大秦如何能亡？
至少，苏策想不到灭亡的理由。
然而，一切就像是嬴政所说的大秦“得天不佑”一般。
大秦在始皇崩殂的那一日，帝国的未来戛然而止。
一切画上了休止符。
天灾四起，民怨沸腾。
关东百姓揭竿而起，大秦铁骑东出函谷，疲乏的东奔西走，南征北战之间时刻忙于镇压中原四起的六国叛乱。
只不过这一次，天下大势不在秦国一方。
历史，如同苏策前世所知的文献记载一般。
似乎被天地间某只看不见的无形之手进行了修正，回到了其原本的既定轨道。
这个过程中，苏策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天争命，为大秦续万世霸业。
但最终的结局是……
他，失败了！！！
中原天灾连绵，内乱四起。
关内尚且如此，关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呐，饿极了是会发疯的。
中原百姓面对天灾饥荒，他们不过是起兵造反，冲击府衙粮仓杀戮官员，夺取粮食罢了！
但那些塞外异族为了活命，怎么可能会放过趁着大秦虚弱的机会，不劫掠大秦边民百姓。
疯狂之下，他们竟然以大秦百姓为食，表现的比之畜生尚有不如。
想到这，苏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数百年前的一幕场景。
……
秦都，咸阳。
一个与眼前的嬴政有着七分像，但却气质温润如玉的青年。
公子，扶苏。
秦王宫内，扶苏眺望函谷关良久，最后他的目光却是定格在了北方长城所在。
“先生，朝臣都劝我调遣蒙恬将军所属的二十万长城兵团南撤，退守函谷以拒关东六国乱民，弃守长城要塞的同时，放塞外的四十万匈奴入关和那些乱民厮杀去！”
“待到他们两败俱伤，我大秦再行东出，重整六合八荒……”
扶苏喃喃低语，他的面上有挣扎，也有迟疑。
哪怕时隔了数百年，苏策依旧清晰的记得当时扶苏内心矛盾时的模样。
比起这些，苏策更清晰的记得是那还是青年的扶苏公子最后说出的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辞。
“可是！”
“孤……”
“拒绝了他们！”
“父皇既然将大秦交到了孤的手中，那么……”
“孤为二世，便要为天下百姓负责！”
“大秦，可以因天灾失社稷，可以被诸夏子民所推翻倾覆！”
“但……”
“决不可因为孤的一念，因大秦的一己私利而令外族饮马中原，屠戮我诸夏子民！”
诸夏子民，是秦对黄土地上的百姓的称谓。
对秦而言，他们秉持的是诸夏一统。
而华夏子民，则是汉对黄土地上的百姓的称谓。
对汉而言，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所以……”
“孤在来见先生之前，已然下令蒙恬将军驻守长城不得后退，哪怕关东乱民杀进了函谷关，杀进了咸阳，提着孤的脑袋痛骂我等老秦人是为暴秦，一怒之下烧了我秦国的宗庙……”
“也要给我死死的守住长城防线，不得后退分毫！”
“不得……”
“让异族前进半步！”
说完，公子扶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
那种笑容，却是让苏策感到一股揪心的疼。
秦，不曾负天下。
却遭天下万民所弃。
秦国……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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