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镜
“下一位，林元熙。”
…………
“下一位，张基龙。”
…………
“下一位，陆星材。”
…………
在座的演员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叫走，有的中间只相隔了十分钟，而有的却隔了半个小时。最折磨林宰旭的是，他完全猜不准金恩淑编剧提问的规律，本想问一问试镜结束的演员，但大家出来后都直接离开了这里，没有人做过多的停留。
林宰旭没稳住，坐立不安，紧锁眉头，一时变得焦急了起来，心脏砰砰乱跳，手心直冒热汗。额头分泌出细小的汗珠，他又不敢擦，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妆给弄花。
怎么还没叫到自己？
他看了一眼手机，陆星材已经进去了二十分钟了还没出来，想必他的表演得到了金恩淑的青睐吧。但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自己也得全力一搏才对。
其实也没有等太久，但对于林宰旭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折磨。他屏息敛息地倾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连蚊子煽动翅膀的声音也不肯放过，生怕一不小心错过自己的名字。
良久，那个熟悉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这次终于叫到了林宰旭的名字！
“林宰旭，过来吧，跟我走。”
林宰旭闻声，立马就站了起来，双手相互揉搓，又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跟上了工作人员的步伐。
屋子里摆着一张白色的长桌，从左到右依次坐着的是金恩淑编剧、李应福导演、以及来自TVN的制作人朱景河。
这是林宰旭两世为人第一次见到真人，虽然不认识，甚至还有点脸盲，但他还是依次向三位重量级人物欠身问好。
每一次鞠躬，他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就当他们是稻草人，我演我的就好。
显然金恩淑编剧才是主导者，她调试了一下电子钟表，设定倒计时为五分钟，然后把显示屏亮在了林宰旭的面前。
“你只有五分钟时间，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
在林宰旭出现之前，金恩淑更偏向于爱豆出身的陆星材，不管是外表形象，还是真实性格，他都太符合柳德华的人设了。所以心中敲定最终人选好，她的心思也没放在接下来的试镜上，但当她听到林宰旭这个名字时，身躯却为之一震。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对于林宰旭，金恩淑还是很熟悉的，他的出道作品就是自己上上一部作品《继承者们》。当她听到孔刘把他举荐过来时，她还很惊讶来着。两人曾经合作过，所以她深知这个新人的实力很恐怖，当年他可是凭借《密会》差点一战封神的演员。至于他后来为什么销声匿迹，然后又突然出现在鬼怪的海选试镜上，金恩淑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总之，先看看再说吧。既然是孔刘力荐的演员，就不会有错。
“呼~”林宰旭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好了心情。
“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就是柳会长去世后的那场戏，我给你对台词，咱们这就开始吧。”说话的是导演李应福，他就从来没正眼瞧过林宰旭，拿起手里的剧本，竖在桌子上挡住自己一半的视线，便开始了对话。
这段戏很简单，林宰旭需要演的正是送走柳会长后柳德华的一段哭戏。不能太过，也不能不哭出来，一切都必须点到为止，不然就会呈现出一种刻意又油腻的感觉。
他憋了一口气，重新唤醒前两天自己和裴世俊对戏时的状态，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林宰旭的神情变得忧郁了起来，眼角向下耷拉着，眼里没有光彩，双眼无神，也没有闪动。盯着金恩淑背后的那块白墙，思维发散，大脑放空一切和悲伤无关的情绪。他的肩膀先是一松，然后双膝砸下，发出重重的闷响。顺着惯性，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瘫软在地上。
接着，林宰旭并拢了膝盖，双手环绕，坐在那里黯然伤神。
“我…怎么办？”气音从他狭窄的喉道里送出，摩擦出阵阵沙哑低沉的声音，其中包含的悲伤，不言而喻。
“我都没能尽孝，我好抱歉，爷爷怎么不在等等，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怎么办，叔叔。”说到这，林宰旭的眼睛慢慢垂了下来，盯着金恩熙脚边的木地板，鼻息中带着哭腔。
“我对爷爷感到很抱歉，怎么办啊叔叔？”
情绪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直到现在才开始爆发。
“我现在怎么办？”
“我现在一个人怎么办？”
眼泪先是缓慢地成股状趟过林宰旭的脸颊，接着，待到金信出言安慰他时，眼泪汇集成了颗粒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大颗一大颗地掉在了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李应福抬头望了一眼林宰旭，点了点头，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他曾出演过密会男主角李善宰。
台词功底很不错。
表现力和刚才的陆星材也不相上下。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还有叔叔呢。和叔叔一起过，什么都别担心。”
金信很难得没有嘴贫，这应该是他在这部剧里第一次对柳德华说正经话。此话听完，林宰旭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悲伤难过的心情冲破了堤坝，一股脑地给宣泄了出来，放声开始撕心裂肺地痛哭。
嗯，中规中矩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李应福在手里表格上林宰旭那一栏画上了一个红叉，立马便将他排除在了备选之外。林宰旭的演技的确没错，甚至还有超越今天所有人的劲头。但李应福就是不会用他，不为什么，就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林宰旭已经被列入他们一派的黑名单。哪怕演技再好，也没有人敢用他。
“叮叮叮叮~”
五分钟的表演时间结束，李应福正想挥手把林宰旭打发下去，可金恩淑编剧却突然发话，打断了他的计划。
“林宰旭Xi，有看过剧本里柳德华振作起来的那场戏吗？”
林宰旭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好，试着演一下吧。李应福导演，拜托你继续陪林宰旭对戏。”
李应福只好收起心里的小算盘，硬着头皮翻开了剧本。
林宰旭并没有观察到李应福导演的不爽，他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陆星材这个角色里，想起了那一幕的剧情。
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但意外也从来不会缺席。
尴尬的是，自己一时紧张，竟然忘记了台词！
无论林宰旭怎么逼着自己回忆，可就是只能想起大概的剧情走向，以及少得可怜的片纸只字。
没办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只能自由发挥了。
“我怕爷爷会一直牵挂，这才在这里擦拭叔叔你最真爱的古董，叔叔你也不是不了解我爷爷这个人。”林宰旭强颜欢笑，微笑仅仅保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在他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自然知道。”
林宰旭仍然低着头，假装擦拭古董。他的情绪和剧本有所出入，变得异常得冷静稳重。
“金秘书继任了公司代表，爷爷安排好了一切才走的。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没有做好接任公司的准备。”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释然了一样，然后笑着看向陪他搭戏的李应福，眼中饱含深意。
“是啊。”
林宰旭喉结滚动，语气十分平淡，但却透露出坚定之意，“我会好好地从基层开始学起，这应该也是我爷爷想要看到的。”
“行。”
“围棋，”林宰旭加重语气，他的情绪正在递进，“我也会尽力去学的，然后再好好成为叔叔的哥哥、父亲和…爷爷………”
金恩淑有些动容，这才是她想要的柳德华，一个决心守护鬼怪，一个会跟着剧情长大成熟的柳德华。
“就……就像我爷爷那样。”林宰旭再次把自己酝酿出来的哽咽给憋回了肚子里，只留给在场三位一道悲伤又孤独的身影。
“行……”
此时，他的眼神像手指触碰了细针那样，迅速撇开。
“啪嗒！”
金恩淑手上的钢笔掉在了桌面上，深蓝色的墨水飞溅，墨团抹去了刚才李应福划下红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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