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楼，三楼
“今天还有人入住吗？”
穆禹伸出手，默不作声的摸住枪柄。
有罗凌在，他反而有点放不开手脚，总不能展露能力之后把罗凌也杀了。
那样和丰豚这种人有什么区别,他穆禹可是远近闻名的好人。
“有4个，都是货车司机来着。”
罗凌猫在穆禹的背后，望着黑暗深处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内心突兀的升起一阵恶寒，但始终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他们好像都是一起的来着，就要了两个房间，我原本准备吓他们来着，没想到把你引来了。”
“你就跟我房间旁崩弹珠，还隔着儿说呢？”
穆禹和罗凌对视了一眼，双方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疑惑。
“你不是住二楼吗，这里是四楼啊？”
“四楼？？？？”
穆禹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悄无声息的缺少了一楼，这个事件的诡异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感受到物品或者异种的存在。
“你要不然先呆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穆禹看了眼一直蹲在自己身后的罗凌，相比跟随着到处乱跑，普通人还是呆在原地比较安全。
更何况穆禹也不确定自己有能力保住他。
“别，大哥我跟你走。”
罗凌以为穆禹想要抛下自己，猛地抓住穆禹的衣角，双眼格外真挚。
“人多力量大，大哥我帮你！”
或许是出于对警察的信任，罗凌觉得呆在穆禹的身边格外的有安全感。
想象自己孤苦伶仃的窝在黑暗的角落，旁边游荡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罗凌就一阵头皮发麻。
“行，别跟丢了。”
既然罗凌自己要求的，穆禹也不多说，贴紧墙壁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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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哥下去多久了，还没回来？”
三个中年人围坐在一张床上，面前摆着一摞纸牌，百无聊赖的说着闲话。
王志明看了眼手机，戏笑道：“估计掉厕所里了，都快半小时了吧。”
“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还要送货呢。”
李湘下意识的摩挲着嘴角的黑痣，他在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精力没有以前那么充沛了。
“我下去找找小赵，你们两个把烟头扫扫，免得明天那个小年轻说闲话。”
“好嘞。”
王志明说着话，身体却没有动弹的意思，反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李岩拿起了扫帚。
“懒得你身上都要爬虱子了。”
李湘穿上鞋，走到了门前。
“咋了李哥？”
王志明看见他一直站在门前不动，有些好奇。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李湘回过头，脸上的混杂着疑惑，担心，以及，一种不可明说的惊慌。
“哪有什么………………”
王志明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渐渐凝固，连李岩扫地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
弹珠弹动的脆响在走廊里回荡，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了他们的门口。
“什么鬼？”
在长久的寂静后，王志明咽了口口水，感觉嗓子干哑的连话都说不出。
“会不会是…………”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埋藏在心底的什么事情。
洒满灰尘的记忆被弹珠的声音一点点唤起。
他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早就忘了个干净。
但实际上这段记忆依旧鲜活明亮的陪伴着他们，从未散去。
“不要瞎想，可能知识恶作剧呢。”
李湘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家里老婆的叮嘱，颤抖着点了跟烟，却发现手抖的连打火机都按不下去。
“哥，咱们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人啊！”
王志明已经完全慌了，有些口不择言。
“当初我就说了，这钱不能挣，不能挣，你们非要拉着我一起，现在…………”
“好了！”
李湘怒吼一声，将好不容易点着的烟放进嘴里，烟头在灯光下一亮一息。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继续去想这件事。
“当初的事干就干了，更何况当初分的钱也没少你的一份！”
王志明跌坐在床上，双手用力的捏紧发梢。
虽然只是弹珠的几声脆响，但这个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小团体似乎就要分崩离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们先过来。”
李湘对着两人招招手。
“先别自己吓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找咱们，怎么可能现在突然找上门来。”
“这样，我待会儿打开门，万一是那个小年轻吓咱们呢。”
“那如果…………”
王志明哆嗦着，话都说不完全。
“如果真的是，那就往下跑去找赵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总不可能害赵哥吧。”
李湘咬咬牙，把手搭在了门把上，却迟迟没有用力。
他不敢，他害怕那个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那双向上伸出的手，曾经一次次将他拉近深渊，一次把他撕得粉碎。
每个深夜惊醒，他都会忍不住跑到客厅抽根烟，哪怕他的肺早就被医生警告了一次又一次。
不敢单独走夜路，不敢单独跑货，甚至因为儿子玩弹珠而大发雷霆。
那天妻子一直护着哭泣的儿子怒骂自己，忍受不了的李湘只能躲进厕所抽烟。
当看着镜子里表情狰狞的自己，李湘却只看到深深的惊恐和害怕。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囚禁在那个夜晚，逃出来的只是一具软弱的躯壳。
李湘颤抖着手，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打开眼前这道门。
出乎意料的，李岩一把拉开了他，推开门。
一颗玻璃珠在灯光下泛着七彩的颜色。
“有，有人吗？”
王志明小声的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感觉似乎有一股寒气沁了进来。
李岩没有回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
幽邃的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走廊的深处，对着他招招手。
稚嫩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间，再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岩叔，帮我拿珠珠。”
“什么珠珠，这叫弹珠。”
李岩下意识的回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弹珠，一股浓浓的寒意从指尖传来。
“李岩！李岩！你干什么！”
王志明简直要疯了，冲上去想要阻止他。
一直没什么主见，只会跟在身后默默干事的李岩第一次推开了他，将弹珠握在手里。
“你们跑吧，我不跑了。”
李岩淡淡的说着，让开了身子。
王志明望着他被泪水遍布的面孔，愣了一下，随即直接想着门外冲去。
李湘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王志明。
阴冷，黑暗，走廊似乎回到了他记忆里的样子，让李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不敢停，也不敢抬头，顺着记忆中楼梯的位置一路狂奔。
按照道理来说，王志明也才刚跑没多久，他却听不到王志明的脚步声，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在走廊里不停回荡。
李湘从没觉得这个走廊这么长过，长的让他战栗。
随着他的奔跑，走廊斑驳的墙壁开始变的洁白明亮，脚下被时间摩擦的黑污的地板重新光彩照人。
在服务站刚建成的时间里，无数货车司机在这里停留，吃饭，休息，抱怨着最近行情又变差了。
然后水饱饭足的上路，想着这次回去给孩子买个玩具，老婆添件衣服。
汗水中掺杂着幸福。
墙漆和木板又一截截，一片片褪去，露出粗糙的水泥墙壁和地面。
裸露着的钢筋将李湘的脚踝擦蹭出血，留下一道道明晰的痕迹。
他似乎不是跑在走廊上，而是跑在自己的记忆上。
尽头，是那个漆黑的冬夜。
突兀的光从一旁传来，李湘喘着气撇了一眼。
敞开的房门内，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满满的食材和翻滚着的汤底，酒瓶散落一地。
似乎被李湘急促的脚步声惊到，四个人齐齐转过头，喝的通红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
留成板寸的头发，嘴角的黑痣，以及喝酒后就会充斥着血丝的眼睛。
温暖的屋内和冰冷的走廊被门框分开，像是记忆和现实。
无论他怎么跑，都无法回到当初，无法阻止自己。
悔恨和抱歉是世界上最无用的行为。
因为记忆就是记忆。
最终李湘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不停的奔跑着。
在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因为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的时候，楼梯的拐角终于出现在眼前。
李湘眼前一亮，抓住了楼梯上的扶手。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依旧是黑暗的走廊，墙上斑驳的黄斑没有丝毫的变化，木板在脚下嘎吱作响。
他甚至还能看见房间的灯光，以及站在门口弯下腰的李岩。
他似乎正弯着腰，想要将手上的玻璃珠递给眼前的什么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李湘都不知道这个相处了半辈子的兄弟能露出这么温柔的微笑。
“谢谢你，岩叔。”
“真乖，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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