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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间客 第四十五章 难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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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青衫推门走出,卷起袖子,把站在最前方的人挨个儿瞅了一遍。

院子里边儿,漓潇有些生气,已经想提剑去砍人了。

你们这些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不去杀妖,跑这儿来找他的麻烦?你们配吗?

外面巷子,从头到尾至少站了百十号人,大多数其实是看热闹,只有最前头几个,像是真想出手。

刘清就纳了闷儿了,一个个耳朵长在脚背怎的?不晓得自己在西南前线打碎了个妖族天骄,怎么还来挑衅?

乔阿桥缓缓走来,其实也没太在意一旁人,看着刘清,心中却是说了句,“以后再跟你喝酒我就不姓乔!”

拍了拍刘清肩头,乔阿桥笑道:“给兄弟个面子,下手轻一些。”

话音刚落,聚拢在巷子里的年轻人嘘声一片,前方有个黑衣男子,更是嗤笑道:“你乔阿桥还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天下渡的年轻人,就那么不如人?”

乔阿桥都懒得搭理他,还是言袖淡然一句:“不是天下渡的年轻人不如人,是你不如人。”

陈船点了点头,“赞同。”

院子里的漓潇冷声道:“打不打?打就快些,吵死了。”

刘清只得挠了挠头,朝着就在门口,站在最前方的两男一女说道:“打不打,打就快些。”

乔阿桥传音道:“中间背剑的那个,剑修,叫宋巍,不到五十,元婴境界,本命剑是啥神通我就不说了。左侧的女子,叫岳悦,也是剑修,不到五十。右侧那个白衣男子,年纪最大,已经五十好几了,叫陈椟,神桥武夫,不太多见。”

本命剑当然不能说,只不过是觉得刘清值得交往而已,又不能真的胳膊肘往外拐,毕竟自己也是天下渡人。

刘清笑了笑,直接掠过两个元婴剑修,转头看向白衣男子,笑道:“神桥武夫?”

那男子笑着看来,“归元武夫?”

两位武夫,一个五境开山河,一个六境搭神桥。

一入六境,其实已经算是拳法大成,升堂入室了。毕竟后面就只有天门、清微、真武,这三境了。

这也是刘清学武一来,头一次碰到神桥武夫,所以有些战意沸腾。

那宋巍开口道:“估摸着得有两三个月时间,南边没有什么大战事,我们也确实挺闲的,所以来领教你这位天才的本领。”

岳悦接起话头儿,笑道:“两个月时间,我们三人各与你打一场,时间由你定如何?免得说我们车轮战欺负你们。”

那位神桥武夫,也是一脸战意。

刘清以心声询问道:“阿桥,这个陈椟应该是杀力最高吧?怎的不是领头人?”

乔阿桥被个阿桥差点噎住,没好气道:“陈椟与人捉对厮杀,确实杀力要稳高于元婴剑修,不过他们几人的小山头,向来是宋巍说了算的。”

刘清点点头,笑着开口:“就在巷子里打?”

宋巍随口道:“你要是不怕输了丢人,可以去街上打。”

刘清咧嘴一笑,指着宋巍,轻声道:“那就走吧,你先来。”

漓潇瞬身出来,与刘清并肩,斜眼看向那几人,轻声道:“那就走,早去早回。”

言袖好像从骨子里惧怕漓潇,一见女子走出来,当即退后,离得远点儿才是。

乔阿桥已经在一旁,说着小赌怡情的话,开始坐庄下注了。

巷子口那一截院墙,黄衣小姑娘依旧趴在墙头,一脸笑意,开心的不不得了,好久好久没见着这么些人了。

他看着刘清从墙边走过,使劲儿伸长脖子,喊道:“刘清刘清,晚上我还去吃饭,吃你一顿饭,就欠你一头妖,怎么样?”

刘清笑道:“一粒米一头妖,你算算去,昨个儿你欠了我多少?”

小丫头皱起眉头,脑子里盘算了一番昨个吃得饭,那米粒儿就跟头发似的,咋个数清嘛?

于是苦兮兮看向刘清,嘟嘴道:“你都是大高手老前辈了,怎么就这么跟我较真?米粒我哪儿数的清楚啊?”

刘清摇了摇头,“那不行,杀妖一事,要记在账上的。”

小姑娘只得双臂环胸,说晓得了晓得了,你打架别输就行了。

怪烦人的嘞!等我长大了,肯定会去杀妖,妖长了腿会跑,天下渡又没长腿,跑不了,急个锤子。

漓潇静静跟在刘清背后,两人算是第二次一起走这条街,上次就是有几个管不着眼睛的蹲在这里吹口哨,当然也都已经挨了打。

今个儿就惹恼多了,大清早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桥头酒铺的板凳估计都给人搬出来干净了,全坐在两侧,准备看戏。

今日过来,漓潇背剑站在刘清身旁,再无人敢对这个一身绿衣的女子,露出半点儿轻浮神色。

毕竟一路往南,一剑宰一个元婴妖族,可是不多见。

宋巍缓缓走来,淡然道:“不是欺负你这个外乡人,只是觉得一个能宰妖族天骄的角色,有资格能与我们切磋。”

其实宋巍暗中传音道:“刘景舟与何雅茹的儿子,当的起宋巍问剑。”

刘清已经缓步上前,勾了勾手,示意让宋巍出手过来。

后边儿的乔阿桥嗤笑道:“姓宋的,就是脸皮太薄,想要帮人,还绕这么个大湾儿。”

言袖沉声道:“可输了,也很丢人啊!”

乔阿桥摇摇头,随口道:“宋巍会全力出剑,谁输谁赢,我可看不出,只知道两人明面上都不会留手,因为这是起码的尊重。”

陈船点了点头,“赞同。”

乔阿桥气笑道:“陈赞同,你押谁?”

这姓陈的家伙,从小到大就是话不多,喜欢的就在后面加上赞同二字,不喜欢的,则是看着不说话。

天下渡几乎天天都有这种聚众斗殴,互相问剑什么的,所以并不稀奇。只不过这处闹市,人极多,两人在这儿打架,还是有些惹眼。

街道两侧,屋顶墙头蹲满了人,各式各样的都有。

按乔阿桥所说,天下渡里,年轻修士有三个小山头儿。自己这个,最为没规矩,他乔阿桥自然是老大。还有就是这宋巍领衔的一众年轻人,行事中规中矩。另外一个小山头,他乔阿桥都不得不承认,是最为天才,杀力最高的一伙儿,领头人是不到四十岁的元婴,叫陆道亭,不是剑修,却有一把杀力极大的仙剑,且一身雷法霸道无比,反正乔阿桥自认为不是对手,

刘清抱拳道:“胜神洲刘清。”

宋巍见刘清不拔剑,自己便也没拔剑,抱拳回礼,“天下渡,宋巍。”

刘清以心声与漓潇说道:“帮忙盯着,就看这在场众人,谁有古怪。”

漓潇差点翻起白眼,以心声没好气道:“八十岁的老太太一般,操碎了心。”

刘清尴尬一笑,双腿微屈,一个暴蹿冲宋巍而去,一开始就是重拳。

青衫离地,两脚却将那青石地砖踩裂数块儿,一时间尘土飞扬,那些个端着马扎坐在外头看热闹的,传来一片骂娘声音。

前方白衣未曾提剑,而是双手掐诀,一道道绚烂术法往刘清打去,不求伤人,只让他不能近身便是。

有几个大修士凭空出现,瞪着眼抢来马扎,坐在人群中,随手拍散那些被刘清让开的术法神通。

来了三个炼虚,两个登楼。

眼看刘清就要近身,宋巍再不托大,直接拔出背后佩剑,斩出两道剑气。

刘清嘿嘿一笑,以跌架拳猛轰过去,两道剑气皆碎。

桥头铺子前方,有个头箍白巾,满脸胡茬的汉子,淡然开口:“胜神洲来的小子,力气太大,拳意刚猛至极,或许宋巍的剑,都赶不上他的拳头硬。想要赢他,就得以柔克刚。”

一旁有个腰间挎剑、草鞋短裤,嘴里叼了一根茅草的中年人,轻声笑道:“宋巍这小子可是小军师,打架他不擅长,用计策坑人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戴孝来此的汉子,像是指点宋巍如何克制刘清的拳意。

短裤草鞋的汉子,却像是在提醒刘清,别光顾着打人,却中了人家圈套。

这两个常年出没于中部战场的汉子,一个是外乡人,一个是本地人。

刘清与宋巍更像是互相试探,打的有来有回,却是谁也没受伤。

宋巍猛地后撤,笑问道:“背剑又不用剑,当摆设么?”

刘清嘿嘿一笑,冷不丁甩出神行符,一拳照着宋巍脑门砸去,后者微微侧身,躲过一拳,右手挽了个剑花削向刘清脖子,两人互踹一脚,刘清才退后几丈罢了,可宋巍却是急退数十丈,划烂了百十块儿青石地砖。

一袭青衫立定后便瞬身往前,一拳砸向尘土之中,可那其中并无宋巍身影。

猛地侧过身子,一柄无声无息的飞剑瞬间在刘清耳畔擦过,右侧脸颊被划出一道细小伤口,血水微微往外渗出。

方才不是躲不过,而是明明已经知道飞剑袭来,身体却跟不上心中所想,感觉像是被人硬生生压境一般。

转身看去时,宋巍一袭白衣,飘飘然站立半空中,对着刘清以心声说道:“我这本命剑,神通极其鸡肋,就是能压低武夫一境,正巧让你碰上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个神桥武夫,真不一定打得过宋巍。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本命剑自带的神通,便是天生压制武夫。

试探这么久,不过是寻个机会,让本命剑出窍,压制刘清的境界。

乔阿桥以手扶额,叹息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刘兄弟要输。”

言袖白眼道:“你怕啥?你不是坐庄押了宋巍赢么?”

陈船冷不丁说道:“我押了刘清。”

酒铺前面,两个登楼修士各占个马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就在宋巍祭出本命剑之时,两人齐声叹息,“宋巍要输啊!”

鱼娇娇不知何时来了,站在漓潇身后,轻声说道:“刘公子不会输吧?”

漓潇并未言语,只是死死盯着被困在本命剑神通之下的刘清,以心声道:“有一个,剩余的瞧不太出来。”

刘清微微一笑,“知道了。”

刚刚震碎一身符箓,宋巍提剑已至,以元婴境界对战被压制到山河境的刘清。

穿草鞋的修士眨了眨眼睛,“好家伙!这胜神洲来的小子,相当于背着一座大山在跟宋巍打架啊。”

戴孝修士叹气道:“三年之内的两次那么大动静的破境,我估计都是这小子。”

宋巍摇头道:“再不拔剑,就真的要输了。”

的确,以山河境对战天才元婴,还是个剑修,有些吃力。更何况宋巍这剑的本命神通,几乎就是无解,只能等时限过去。

刘清笑了笑,伸手抽出青白,笑道:“那便如你所愿。”

两位登楼修士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刘清一剑斩去,青白之能,瞬间便破开宋巍的本命剑,只不过剑气及时止住,并未伤及宋巍。

宋巍气笑道:“你到底是不是剑修?”

刘清收回青白,笑着抱拳转了一圈儿,好像是答谢众人观礼似的。

实则是在寻找漓潇方才说的那个人。

随意扫过那人之时,偷偷开了神眼观瞧,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啊!

漓潇以心声道:“不要用神眼,就做寻常观瞧。”

刘清收回神眼,再去看那人时,不知为何,就想起一句,“吾心本善,奈何世浊。”

暗自记下这个男子,刘清看向那岳悦,笑问道:“咱俩也打一架?”

岳悦翻起白眼,没好气道:“别欺负人啊!”

其实方才就在与走去酒铺的宋巍以心声交谈。

“有一个,不敢确定,也没法儿确定,不过我敢肯定,咱俩打架的事情,不出三天,就会人尽皆知。”

宋巍则是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刘清以心声笑道:“确定。”

那个神桥武夫自行走出,看向刘清,乐呵呵说道:“我知道你想跟我打,我也想跟你打,不过今日就算了,什么时候打,你挑时候。”

刘清点了点头,笑道:“好的。”

乔阿桥跟言袖早就不见踪影,估摸着是偷偷分账去了,就留下一个陈船还在此地。

刘清颇有些恶趣味的问道:“陈兄以为如何?”

陈船咧嘴一笑:“赞同。”

果然是个陈赞同。

桃林那处,草鞋汉子孤身前来,瞥了一眼独臂老者,一脸嫌弃道:“老头儿,胳膊都没了,就别学人家泡茶。”

赵长生也不恼,一看就是被打趣惯了。

邋遢汉子再次开口道:“真就由着他们几个年轻人胡闹?你管都不管?”

赵长生摇了摇头,淡然道:“就看多大的鱼上钩儿了,小鱼儿,我自然不会搭理。”

邋遢汉子哦了一声,一道剑光便消失不见。

午时前后,刘清与漓潇齐身返回小巷子,可不比早晨,现在的小巷子,可冷清多了。

黄衣小丫头依旧趴在墙头,见着刘清与漓潇走来,高兴的直摆手,一句“打赢了没有”,喘口气时间就能说不下二十遍。

刘清只是摆摆手,说当然赢了,晚上要是蹭饭,就早点儿来。

回去宅子,刘清这才卸下一身防备,以青白划出一道剑气屏障,同时祭出道门,用以遮掩天机。

漓潇这才开口道:“你跟那宋巍头一次见面,就已经要联手?可你以什么为诱饵呢?”

再天才的年轻修士,都极难引来合道三境亲自围杀,因为不是资质好,就能杀力高。活不过百岁的所谓天才,比比皆是。

所以由打一开始,刘清就没想过以自己为诱饵去吸引什么人。在战场上几次开神眼,露出神灵气息,其实是一早就打算好的。

与宋巍一番心声交谈之后,一拍即合。

封神一事,妖族万年来执念就没削减半分,只不过修建封神台一事,却不是妖族如今所跻身的须弥山碎片可以做成的。

所以妖族其实就是想抢夺地盘,搭建封神台,与小浊天那老梆子想法差不多。

刘清笑着说:“我就是觉得,既然来都来了,不做些什么,有些对不住这日月高悬,天下清明。”

说着咧嘴一笑,“那个叫泫夔的家伙你注意到了没有?我觉得我定会与他再见,交手,分出个生死。”

漓潇摇了摇头,就这么看着刘清,不说话。

其实心中有一句,“我光顾着看某人,哪儿有闲心管别人去?”

……

天下渡南边儿的城池不大,却也有将近方圆五十里。

大致分作三个区域,一是本土修士祖宅所在与那些可租出去的宅子,这也是最热闹的地方。其二便是占了近小一半儿,由四大部洲领衔,九洲共处的地方。

几乎所有山头儿,只要到过天下渡,砸锅卖铁也要弄个住处。

不过如今就难了,刘清听说,现在要是想在天下渡购置宅子,不光得有钱,还得战功足够多。

总而言之,光有钱不行,光有战功也不行,就得两者俱全,才能买下宅院。

还有一小块儿地方,就是那些个散修所在,上战场杀妖,挣钱,活着。

刘清曾听人说过,人世间最喜不过一个活着,最悲也不过活着二字。

一场瞧着声势浩大,其实对战二人都没伤筋动骨的打斗,将这个前不久才来天下渡的年轻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就那些桥头铺子里,嘴没把门儿的,说的最多。

战事就没停歇过,但有规模的战事,估计两三个月内都不会有了。

结果刘清每天一大早就拎着酒葫芦出门,与趴在墙头的黄衣小姑娘说几句话,然后便去四处晃悠。黄昏时分回去做顿饭,黄衣小丫头会问着香味敲门,吃完之后还要恭恭敬敬抱拳,说多谢前辈赏饭吃,我可是又欠下一头妖了。

原本对米面都一视同仁的小丫头,此后直接将米饭打入冷宫。

一粒米一头妖?小丫头心说自个儿吃一碗米饭,就欠下一辈子还不完的债,还不如吃面呢。

刘清在外头四处乱晃,小半个月已经与本地人混的极其熟悉。

这天在一处小面摊儿坐着,要了一碗臊子面,吃得极香。

摊主是个瞧着年过六旬的老人,可其实,老人家已经有近千岁高龄了,只不过破境无望,也没本事南下杀了,就干脆支起面摊儿,看着那些儿郎来来去去。

这老者与刘清,算得上同乡一说。老者是爹娘死在了天下渡,然后被人接来,在天下渡长大的。可六岁之前,他其实活在胜神洲中北部,一个叫成纪的地方。

吃完面,刘清擦了擦嘴,笑问道:“不打算落叶归根?”

与将死之人说此类言语,有些不敬之嫌。可刘清觉得,该想远的就要想远点儿。

摊主笑道:“你倒是头一个问我这话的。先前是有人问过我,说好歹也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前辈,临了,还是光棍一人,不如乘着所剩日子,寻几个黄花闺女。”

刘清摇头一笑,老者继续说:“修士也是人啊!哪儿有什么宝刀不老?”

刘清眨了眨眼,心说这话我听不懂。

老者自言自语道:“家乡话都不会说,落哪门子叶,又归哪门子根?桃李林中,铁牌每日作响,他们的根又在哪儿?老头子我何来颜面。”

刘清微微一笑,“下次重回天下渡,我定予桃林李林各一捧土。”

丢下一枚贝化,年轻人瞬间消失。

摊主老头儿笑着摇头,轻声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往东边儿,是十三洲的顶尖宗门扎堆之处,在这地方,出门溜个弯儿,指不定就碰到哪个宗的哪个大人物了。

刘清径直走去一处大宅院,那是瘦篙洲的万鞘宗常驻之处。

抬手敲门,有个少年人拉开门户,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要找谁?”

刘清笑道:“你去禀报一下,就说是刘清来了。”

少年人将信将疑,往院里传音询问,片刻功夫而已,少年人收到准确回信,便将两扇门打开,请刘清进门。

关好门后,少年人才恭恭敬敬抱拳,低声道:“见过刘先生。”

刘清摆了摆手,笑道:“你们这里的主事人呢?”

少年人挠了挠头,指着里头一个屋子,苦笑道:“暮姐姐在洗澡。”

话音刚落,刘清顿时只觉得如遭雷劈,抱拳拱手道:“叨扰了,告辞。”

扭头儿便跑,恨不得御剑离开。

少年人再次挠头,心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缓缓走回巷子,已经大半夜了,黄衣小姑娘眼皮子直打架,但还是把下巴架在墙头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摆动不停。

刘清瞬身出现,小姑娘当即挥手,笑着说:“回来了?”

刘清点了点头,笑道:“明儿见。”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嗖一声跳下墙头儿,跑回屋子,钻被窝儿去了。

漓潇不喜欢这些繁琐事情,所以没跟着刘清四处瞎晃悠。可实在是一个人太过无聊,此刻一人坐在院中圆桌,伸出手臂,就这么半躺在桌子上。

感知到某人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一下子就来了气。

门户吱呀一声打开,刘清讪笑着推开门,关门又闩好门,转头是却见那双仿佛拢来漫天星辰的眸子,当即便是一愣。

刘清缓缓走去,半蹲在石桌前,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眨眼睛。

最终还是刘清率先认输,手指头从石桌爬到一只玉手,脑袋不停往前凑,直到鼻尖微碰,见漓潇面色有些泛红,这才开口道:“想什么呢?我不是在这儿嘛!”

漓潇实在是忍不了了,坐直身子收起手臂,板着脸说道:“刘清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某人一脸疑惑,认真道:“喜欢漓潇,是我活了这么久,干的最正经的事儿。”

不知怎的,漓潇冷不丁说道:“人家洗澡了,你怕什么?又没当着你面洗。”

刘清面色尴尬,无奈道:“不带这样的啊!”

漓潇撇了撇嘴,“我才不在乎呢。”

转而问道:“你是想给你个摊主一份心气,让他知道,哪怕死,也能死得其所?”

刘清摇了摇头,轻声道:“没这么想过,就是觉得,一个父母死在战场,儿女也死在战场,妻子更是死在他面前的人,一生都在天下渡,不该没人听说过。”

有极多极多的前辈,都没人听说过。

且不说妖族诉求,只说一旦给那些大妖破开天下渡,两方征伐,就得有多少凡人被殃及。

所以这天下渡的修士,才是真正的戍边人。

漓潇又问道:“为什么始终不进去小丫头家那座宅子?”

那个黄衣小姑娘,两年多来,就最近时候,每天夜里会跑去刘清那处宅子吃一顿饭。

对她来说,出了宅子大门,就好像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

刘清轻声道:“我不希望,是有人拿着朝气蓬勃的花草栽去她家院子。我希望未来的花团锦簇、阳光明媚,是她自己一把一把抓来的。”

漓潇点点头,轻声道:“刘清,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不要觉得世上好人很多,可现在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

还以为她要说个什么,谁知漓潇缓缓站起,神色严肃,轻声道:“原来傻子要比好人多。”

……

夜里,刘清打开一封信,刘清看后微微一笑,提笔只写了一句话。

之后翻出那枚玉简,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打开。等回乡之后,与槐冬一起翻看吧。

翻出梨茶镇周遭那张舆图,仔细看去,梨茶两山之间的雾江岸,应该已经起了一大片宅子,未来更会有百花阁入驻,现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门派景象。

方圆三百里,最西北边儿,距离长安也就不到千里路程,真可谓是在大秦皇家眼前。

按乔恒的想法,是要把梨茶二山合为一山,搬去那九座山头儿正中间,形成九星拱卫之势。可刘清却不太想早做决定,还是要等回乡再看。

可若是不搬,扶舟县到梨茶镇才多远?

耳畔忽然有人言,刘清瞬身出门,传音漓潇让别担心。

瞬息到了南边海岸,有个短裤草鞋的邋遢汉子,抛了一壶酒过来,笑道:“别怕,就是找你聊聊天。”

刘清拧开壶盖,灌了一口,笑问道:“前辈想要聊些什么?”

汉子笑道:“少跟我抖你那机灵劲儿,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刘清有些不知所措,心说我怎么就抖机灵了?叫你一声前辈不应该么?

见草鞋汉子瞪来,刘清只好说道:“我从没觉得什么事情,自己一定能做到。可我知道,如果不去试试,一定做不到。”

草鞋汉子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真不是个写那些话本小说出身?”

好嘛!瞧瞧这句话,若是配上什么琵琶古琴,先抑后扬,在那些舒坦楼子里,定然是极其受欢迎的。因为那种地方,多的是裤裆里没二两货,还硬装豪侠的人物。

刘清干笑一声,衷心道:“还要多谢前辈,没有当即出手揪出那人。”

草鞋汉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得去谢柳家那个不会笑的。毕竟他才死了哥哥,若不是咱们这边有了奸细,也不至于会被阴死。”

刘清转头认真问道:“我只是个境界低微的小人物而已,为何与我说这么紧要的话?”

草鞋汉子一把从刘清手里夺过酒壶,一通狂饮,擦了擦嘴,轻声笑道:“本事大又境界高的人,多的是。能有几分力便尽量出几分力的人,有多少?”

汉子自言自语道:“多少次最让人心里不痛快的,就是一句,管那闲事儿干嘛?”

说着转头,笑问道:“管这闲事儿干嘛。”

刘清挠了挠头,“打小就爱管闲事,好像改不了唉。”

回到宅子,漓潇已经睡下,当然在隔壁屋子。

刘清叹了一口气,就坐在门口,抬头看向漫天星辰,就如同看着某人那一双眸子。

……

晃悠了近两个月了,宋巍他们轮换至西线那处岛屿,想与那神桥境界打一场的话,不太容易。

刘清走入散修聚集的区域,径直推开一处门户,见着了有个壮实青年,手持柴刀,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那汉子斜眼看来,咧嘴道:“呦!这不是刘大公子么?”

刘清笑道:“还认得我?”

汉子放下柴刀,请刘清坐下,笑着说:“天下渡就这么点儿大,你就是待的时间不久,要是待的时间长一些,出门全是熟人。”

也是,天下渡南边的所谓城池,其实也就那么点儿人,几千年来,大多数都沾亲带故的,一出门全是亲戚。

刘清笑道:“就是听了个故事,觉得心里不爽利,所以过来走走。”

汉子笑道:“他人的故事,何必当真?”

刘清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沉声道:“那就打扰了。”

汉子也没阻拦,任由这个刚刚落座便又起身的年轻人,转身离去。

又走到那处臊子面摊儿,刘清咧嘴笑道:“老爷子,今天两碗。”

漓潇缓步走来,坐在刘清身旁,笑着说:“多加辣子。”

那老者乐呵坏了,或许是上了年纪,或许是看过了太多离别,无论怎样,就是看向这对神仙眷侣时,止不住的觉得般配。

老者偷偷竖起大拇指,朝着刘清挤眉弄眼。

刘清面露笑意,下巴微微抬动。

一个想说:“好小子,真他娘的不赖啊!”

一个想答:“哪里哪里。”

漓潇斜眼看去,某人干嘛低头吸面,三下五除二就是一碗。

漓潇还没有吃完,刘清却面向老者,笑道:“老爷子要是有机会去一趟秦国,定然变作一代面食大家。”

老者微微摇头,“回去作甚,死在这里,一了百了嘛!都不用为我敬香,每天都有人为我献祭。”

刘清只得点头,付了两枚贝化,让漓潇先行回去,还说辛苦她走了这么一趟。

差点儿惨遭毒打。

在桥头酒铺那边,刘清终于没再见到掌柜的吃面。递去一枚布币,说再来一葫芦相逢酒。

两人各拎一只小马扎,左右门神似的,在这桥头酒铺两边。

刘清问道:“掌柜的吃过多少碗桥头面?”

一身灰衫的中年掌柜摇头不停,叹气道:“茫茫多。”

其实这个掌柜的,中年模样是真实年龄,不过资质差些,如今也才是个黄庭修士。

桥头酒铺,一代传一代,接班人则是端起桥头面,一碗又一碗。

掌柜的叹气道:“乔阿桥还有言袖,包括陈船,我们其实是一个辈分,只不过没想到年纪差不多,人家还是年轻人,我都是这副模样了。”

刘清哈哈一笑,转头道:“有没有不想吃得桥头面?”

掌柜的又长叹一口气,“天下渡就没有我想吃的桥头面,却没有我不愿吃得桥头面。”

不想吃,就是不想北边林子多出一块儿铁牌。

至于不愿吃,从来没有过。

刘清继续问道:“掌柜的觉得,人世间疾苦之事,十有几何?”

中年人仰头道:“不晓得哦!从未出过天下渡,只愿少数几个桥头断肠人。”

年轻人缓缓起身,朝着这酒铺掌柜的深深一躬。

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年轻人,哪儿搭错了一根筋怎么着。

返回小巷子,还是那个黄衣小姑娘,小脑袋搭在墙头,笑嘻嘻道:“回来了?”

刘清依旧笑着点头,“明儿见。”

又是一溜烟,开门关门上床睡觉。

回到宅子,漓潇轻声道:“是觉得劝不过来,还是不想劝了?”

刘清苦笑一声:“不知他人苦,我又怎么劝?”

其实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人疾苦,再怎么设身处地,也终究抵不过心口那处,不见血的刀子真正来回出入,如同钝刀割肉,年复一年。

……

神鹿洲的龙丘家,有个百花阁花仙子特意登门,就为了送一封信。

结果溪盉就有些埋怨龙丘桃溪,说先前非让我去书院,我不去你就逼我去嘛!

现在可好了,师傅好不容易寄来一封信,那么厚的一沓纸,翻来翻去,也就在芝麻堆里挑出了几颗豆子。

龙丘桃溪无奈道:“你这死丫头,你自己不愿意去神鹿书院,反倒赖上我来?”

溪盉只得苦兮兮扯住龙丘桃溪袖子,嘟嘴道:“桃姨,你念给我听听嘛!我答应你,明儿个开始,就去神鹿书院好好念书。”

没法子,龙丘桃溪便拆开信封,念道:“师傅不在身旁,是不是调皮了不少?我可告诉你,明年过来接你时,要是有人说你调皮瞎胡闹,就别想有一柄剑了。”

溪盉嘟起嘴巴,闷闷不乐,“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写了一封信,结果开头儿就数落人家,有这么当师傅的吗?”

逗得龙丘桃溪大乐,又念道:“其实啊!我在你师娘家乡得到了一柄剑,会由你师娘送给你,不过你要是不听话,可就没得了。”

一段话出来两个师娘,龙丘桃溪面色有些细微变化。

溪盉多聪明,过不了几天都要六岁了,赶忙走过去,扯了扯龙丘桃溪衣裙,轻声道:“桃姨,不念了吧。”

龙丘桃溪摸了摸小姑娘脑袋,笑道:“没事的,后面也没啥了,就是让你好好听我的话,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去读书。再后面,说等带你回去胜神洲时 家乡就会有一座他的山头儿,倒是你就是开山大弟子了。”

信足足有几十张,极厚。除了叮嘱溪盉的话,就是沿途的一些奇闻异事,溪盉最喜欢这些个,所以刘清真就没少写。

可这么厚的一封信,愣是只提起来龙丘桃溪一次。

龙丘桃溪也唯有苦笑,心说不然如何?打他一顿么?

次日清晨,神鹿洲神鹿城外的神鹿书院,有个粉裙小姑娘背着个精致小巧的箱笼,看着那座不太高的山,眉头直皱。

溪盉苦着脸问道:“桃姨,你小时候用不用读书啊?”

龙丘桃溪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想去啊?那就不去了。等下次你师傅来信,你去寻别人念给你听。要不然也可以等你师傅来接你,结果发现溪盉小小姐斗大的字不识三个,你猜猜你会怎么样?”

小丫头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双手各自拢住肩带,撇着嘴摇摇晃晃往上爬。

溪盉一边走一遍哽咽,“读书读书,读个锤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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