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煮熟的鸭子
画廊刚开张不一会，莫奈来了。
他手里拿着几份报纸，进门就冲提奥喊，“提奥提奥，我简直不敢相信！”
他把手里的报纸一张一张在柜台上铺开，“提奥，《时代报》都卖完了，我随便买了几份别的报纸，你看看，这上面都怎么写的？”
提奥顺着莫奈手指的方向看，几家报纸不约而同的报道了昨天尼沃伯爵对莫奈的赞赏，甚至有几位艺术评论家在自己的专栏里预言，这位颇有天赋的年轻人，将有希望成长为像梅索尼埃那样极具名望的画家。
尼沃伯爵的影响力真是巨大，他美言几句，莫奈就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画家，变成各家报社争相吹捧的宠儿。
啧啧，这个世道。
提奥喊来安东尼，“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时代报》的记者安东尼，这位是青年画家克劳德?莫奈。”
安东尼和莫奈礼貌的握手。
莫奈显得有些紧张，手心渗出了汗珠，毕竟是没有接受过采访，还不太适应面对记者。
安东尼从挎包里摸出本子和笔，“莫奈先生，我想给您做个专访！方便吗？”
莫奈呵呵笑着说，“方便方便，太方便了！”
提奥把两人安顿在员工休息室，“你们在这里做访问吧，清静一点。”
提奥有意把莫奈藏起来，他预计今天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店里，如果莫奈被人看到，将会破坏大家对这位年轻画家的想象。
倒不是说莫奈哪里不好，只是这种神秘感会消失。
……
提奥回到大厅里。
比利正在接待一位中年绅士，这大热的天，这位绅士依旧穿着成套的礼服，西装里面还穿着马甲，领口束着领结。绅士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他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捧着一只黑色的高礼帽。
不用说，就凭这套贵族做派，一定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绅士微微昂着头，目不斜视，“《昂弗勒港》在哪里？”
比利指指绅士身边，“就在这里，先生。”
提奥憋住笑，那只架着《昂弗勒港》的画架，就在距离绅士两步远的地方，他竟没有看到。
绅士把脸凑近画面看了看，又抬起头，“多少钱？我买了！”
这……
比利为难的看看提奥。
提奥上前一步说，“这幅画不卖！”
绅士侧头看看提奥，“为什么不卖？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出得起！”
提奥解释，“多少钱我们都不卖，今天这幅画只供展览，不出售！”
绅士冷笑一声，“笑话，不出售？你们开画廊不就是卖画的吗？为什么不出售？”
提奥礼貌地说，“对不起先生，如果您喜欢克劳德?莫奈的作品，那边还有几幅，售价都很合理，请您跟我……”
绅士用手杖使劲蹲着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不要不要，我就要这幅！”
提奥坚持，“抱歉，先生，这幅真不卖。”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画廊门口。
一位瘦高的年轻人走下马车，四下看看，抬脚走进画廊。
这个瘦高的年轻人也是衣着光鲜，姿态优雅，想必非富即贵。
“这就是古比尔画廊？”
比利赶紧迎上去，“是的先生，欢迎光临！”
年轻人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昂弗勒港》上，他走过去，并不看画，只是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画旁边别着的报纸。
他开口问，“这就是《昂弗勒港》吗？报纸上写的那个！”
比利回答，“没错先生，这幅就是。”
年轻人说，“我想买下它，需要多少钱？”
一听别人要抢这幅画，先前的绅士不干了，他大步一迈，横在年轻人面前，“是我先来的，这幅画我已经买了。”
年轻人不示弱，“哦？但你还没买，不是吗？”
绅士说，“没看我正在谈嘛，我想应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年轻人轻笑一声，“呵，你们别谈了，浪费时间，我出三千法郎，卖给我吧！”
“你……”
绅士不希望被人截胡，气的满脸通红。
“我……我出四千法郎……”
“五千！”
“我出六千……”
“……”
绅士不甘示弱，步步紧逼。
为了抢一幅画，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杠上了，吹胡子瞪眼，不可开交。
这时，画廊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客人，目光都被这两个人吸引住了，站在他们身后窃窃私语。
“他俩在干嘛呢？”
“都想买那幅《昂弗勒港》吧！”
“这就是尼沃伯爵也喜欢的那幅画？”
“可不是嘛？”
“哇！那得卖多少钱啊！”
“都上报纸了，怎么着也得卖个五六千法郎吧！”
“不不，仅此一幅啊！五六千都太便宜了，我觉得得卖一万法郎！”
“但刚才店长好像说了不卖！”
“……”
大家围在一起议论。
提奥上前一步大声说，“大家静一静！”
周围安静下来。
提奥转向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两位先生，请不要争了，这幅画我们的确不卖，我们放在这里展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欣赏到他风采。我知道两位都非常希望拥有它，但我想，好的艺术应该和大家共同分享，尤其是像这样一幅举世无双的珍品。”
提奥再次面向大家，“我是这家画廊的店长，这幅《昂弗勒港》最近一个月都将在我们古比尔画廊展出，欢迎大家前来参观，谢谢大家！”
周围的客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啥？不卖？”
“我就是冲它来的，咋不卖呢？”
“就是啊！怎么不卖呢？”
“……”
提奥顺势说，“各位，这幅《昂弗勒港》的作者克劳德?莫奈先生，还有很多幅优秀的作品，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到楼上来看看！”
说着，提奥面带微笑，准备带着大家往楼上走。
但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提奥回头去看。
先前的绅士说，“要别的画儿干嘛？我就想要这幅《昂弗勒港》。”
年轻人也说，“算了算了，不卖我们就走了！”
“走了走了！”
“……”
一瞬间，刚才还抢着买画的几个人一下子全走了。
提奥愣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哭笑不得。
……
躲在休息室门口偷看的莫奈和安东尼，一下子蹦出来。
莫奈急的直跺脚，“哎呦，提奥，你怎么不卖呢？”
安东尼也说，“是啊，怎么不卖呢？”
莫奈激动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刚刚……刚刚那个人都出到六千法郎了，六千啊！”
安东尼小声补充，“另一个人说七千，是七千……”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大家都为提奥错失良机扼腕叹息。
提奥坚定地说，“不能卖，绝对不能卖！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吗？大家都是冲着这幅画来的，这幅画就是你的招牌，要是把它卖了，就不会再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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