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好感
苏嬷嬷像是教导自己的亲女儿一般，看着沐清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沐清的眼神依旧坚定不移，固执而又不肯妥协。
当年也是因为她这种固执的样子，夜闻天才会与她产生隔阂，冷若冰霜。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他错了，他就应该接受惩罚，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清楚吗？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苏嬷嬷一时无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是从前他是夜将军！现在不一样了！你是他的皇后啊！是他一开始的妻子，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陪着他！你当真舍得这段感情？当真舍得耀儿？”
“与耀儿无关，他是我的儿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的生下他，我已经没有愧疚了，至于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那都是他父亲教导的！跟我没有关系！”
“夫人……如今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沐清转过脸，看着窗外，没有说话，苏嬷嬷一见，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导:
“两口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你肯服个输，也不至于终日呆在这里，见不到儿子啊！”
“只要你态度软下来，便可成为天下女性最为敬重的皇后，地位至高无上，究竟有何不可？”沐清转过脸来看着她，一脸诧异，似乎不敢相信苏嬷嬷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您觉得，我沐清会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我吗？”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这么多年的苦……你又何必呢？”
“呆在这里不苦，至少我心安，至少我问心无愧！”
“你是女人！总是不能这么一个人撑着！这样下去，你要撑多久才是个头？因为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苏嬷嬷眼里泛出了泪水，一时之间有些呜咽，看着沐清的倔强的样子，难过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您是知道我的，你应该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您应该也知道，其实我真正难过的是什么？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实在是……唉……”
“好了……您不要说了，您先去把衣服换了吧，省的待会儿受凉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苏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几度欲言又止，还是顺从的出了门，看了又看沐清，还是无奈的关上了门……
哪有哪个帝王的皇后,会过着这样的生活？简衣素食，面容憔悴，脸上不见笑颜，生活不见奢华。
如果说，一切回到一开始，将一切反方向进行，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在沐清的心里，倘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兴许她根本就不会认识夜闻天这个人，更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纠葛。
女人向来是柔弱的，一点点好而已，她们就那么容易被打动，那么容易交付自己的真心，真是又傻又天真。
在嫁给夜闻天之前，她对即将要嫁的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看法，说不上讨厌，更说不上喜欢。
只是生于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婚姻大事向来不能自己做主，对于这一点，她是认命的，所以嫁给夜闻天，她没有对爹娘说不。
她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内心极其善良之人，但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杀人狂魔，嫁给了一个只能在战场上，通过无数的鲜血，找到优越感的男人。
这让内心有些信佛的她，几乎是崩溃的。
她承认，在嫁给夜闻天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被他打动过，因为那时候的夜闻天，是一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
其实她之前对他没有感情，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这样一个果敢的男人，很难不让她动心。
就在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时，就在她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时，就在她以为，她足够有勇气，跟这个男人携手共度一生时，才猛然发现……
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他们成亲没多久，夜闻天便被公公安排去参军，她心里虽然有不舍，再者因为参军无非就是要上战场，战场无非就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漓……
但是自小受教的礼数告诉她，夫唱妇随，父唱子随，所以纵使她有千百个不愿意，她最终也还是没有阻拦。她试过劝阻，但是夜闻天的态度，她看得出，看得出他自己想要去的欲望。
后来，夜闻天战功显赫，被封为大将军，在每一场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的家宴上，夜闻天便会将他在沙场上一刀斩下敌人头颅的情节，绘声绘色的，当成是佳绩一般，炫耀给每位亲朋好友听……
夜闻天的爵位越封越高，而他，也越来越张狂自大，只有她，依然是那个心底柔软，见不得鲜血的女子。
她分不清那是柔弱，还是慈悲心肠。
不管她能不能认识到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管夜闻天到底会是什么想法？更没有想过跟夜闻天会有怎样的未来？
但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夜闻天仅存的那一点感情，在夜闻天日积月累的鲜血故事浇灌中，被侵蚀的一点不剩。
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就是两个人都有所察觉的事情，但是他们都选择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保持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例行公事一般的进行着夫妻之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想，女人如果嫁的不那么顺心如意，兴许下半辈子就只能那样认命吧，得过且过便罢。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认命，将一切都看淡，追求内心的释然，好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就算是那样，她也依然接受他们是夫妻的这个事实……
如果夜闻天不举兵造反，如果夜闻天不草菅人命，如果夜闻天能够早点回头，以至于不会成为天下的罪人，如果……
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只可惜，没有如果……
夜闻天举兵造反的所有过程，他全部一概不知，夜闻天从来都没有跟她讲过，甚至都不把她当成家人。
是有多陌生，才会让作为夫妻的他们，连彼此的动向全然不知，甚至自己的丈夫要造反，她都毫无察觉。
那是她的问题吗？是她的错吗？是她的疏忽吗？她在心理一遍又一遍的问过自己，但是从来都得不到答案。
直到她突然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丈夫，带着一把沾着千万人的血的刀，登上了王座……
恬不知耻！
这是她当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也是第一次，她在夜闻天喝得酩酊大醉归来的夜晚，与他大吵了一架……
再后来，就是无尽的争吵，她甚至跑到朝堂之上，与他大闹，夜闻天一时气不过，便下令将皇后关了起来。
她都准备以死相逼了，可是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不知不觉，突然没有了挣扎的想法，每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暗无天日，出于本能的对着佛祖祈福，诵经抄文，日子竟然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安静下来。
让她更失望的是，她挂念的儿子，夜天耀，似乎并不对她这个生母有任何感情。
不过也让人不意外，她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让人心碎又欣慰的是，夜天耀，完美的继承了夜闻天所有的性格，暴虐成性，嗜血如魔，就这样，他还是被封为了太子。崇渊帝娶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宠幸一个又一个女人，得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她从一开始的冷嘲，变成现在的麻木。
即使是闭门不出，关于崇渊帝的各种消息，皇宫中也是传的到处都是，根本不用她去主动打听。
苏嬷嬷经常会劝她，说女人，何必呢？做妻子的，无论丈夫做了什么，妻子都应该支持着自己的男人。
那么她的母亲病死，他置之不理呢？那么她的父亲，因为羞愧，又怕连累自己的女儿，服毒身亡呢？
她用自己血泪的教训，用自己的一切反抗行动，来告诉所有人，她沐清，不仅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个女儿，是一个母亲，更是她自己！
当这一切的爱恨纠葛轮回过去时，她常常会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一个信佛的女人，会对一个嗜杀成虐的男人，产生好感呢？
很讽刺不是？
皇宫里，很少有人知道这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除了当年几个夜家的老奴才，大家也都懂规矩，知道两个人的脾气，也不敢有人在外面随意提起。
苏嬷嬷便是其中一个，她看着夜闻天长大，算是夜家奴才里，资历最老的一个。
夜闻天不喜欢那样子的沐清，却又怕她乱来，毕竟他是皇上，会影响到他崇渊帝的颜面。
但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要了他的命，毕竟她是太子的生母，是他的发妻。onclick="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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