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画作
宁国元阅女无数，这样美的女子，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从来都不曾见过，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美。
画像看起来很久了，宣纸已经发黄，但依旧不影响这画作里女子的风韵，反而更加的飘飘欲仙，只是这画里，并没有标明出自谁之手。
“这画作是出自谁之手？画的是谁？本王还从未见过这等美妙的画作呢？”
宁国元忍不住问道，却不曾想看见了谢霍一脸复杂的神情，似乎有些激动，又似乎是在感伤，就好像……被触到了伤口……
“谢……”
“这是老身已过世的儿子儿媳，实在抱歉，以故之人，还让王爷瞧见了不好，来啊，把这幅画给收起来，以后就不要挂出来了。”
丫鬟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还是迅速的跑进来收起了画，小心翼翼的收走了。
宁国元顿时有些尴尬，说不懂字画那是自谦的说法。
他没想到看上的那幅画中的女子，居然就是传说美貌无双，倾国倾城的袁湘……更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画像？就挂在谢霍的正堂里。
惊讶归惊讶，他自然知道这是老人家的伤处所在，连忙换上一脸歉意的神情弯腰道:
“对不住了谢丞相，提起了您的伤心事，不过当年令堂能够为了如今的江山社稷勇于献身，也是忠肝义胆之士，至今为人称赞，这般永垂青史，也是极好的啊，实在令人敬佩。”
谢霍哼哼笑了两声，很是勉强，但也没有反驳。
宁国元没有在丞相府呆多久，他来的目的，其实只是借着求他帮忙的幌子，来打探一下谢霍对他的态度罢了。
毕竟这江山是是谢霍跟夜闻天两个人拿下的，虽然谢霍现在已经年事已高，又无子嗣，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在夜闻天的眼里，谢霍还是颇受重视的。
作为打入最高权势的他，自然要想办法弄清楚谢丞相对他的意思，高升那天，朝中大大小小多少员外大人登门致谢，请客吃饭，把酒言欢，他平阳王府都快被贺礼堆满了。
可是这谢丞相就显得不一般了，作为皇上除了太子外，最相信的大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朝中有人受了皇上封赏一般，没有任何表示。
宫中传闻谢丞相可能就要退出朝政，告老还乡，很多人不懂为何谢老丞相德高望重，而选择在这时想要隐退，宁国元想，大概，是过不去他心里的那道坎吧。
好在谢老头子只是走不出丧子之痛，现在年纪大了想回归山林也不是什么怪事，只要不是对他宁国元有成见，倒也无妨。
宁国元从丞相府里出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太子那里，听闻太子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足足两天两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憋着一肚子气呢！
这不刚刚才回宫，朝中发生的变动恐怕太子还不知道呢，他自然得去主动汇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老爷，那少爷和夫人的画真的要收起来吗？”
一位老嬷嬷静悄悄的走进书房问谢霍。
这位老嬷嬷，也算是见证了这些年的风云变幻，以及谢丞相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儿子儿媳的离去对老爷打击不小，但是真正让这个男人安静下来的，还是丞相夫人的离去。
谢霍手微微颤抖着，握着毛笔怎么也写不出来一个好看的字，听了老嬷嬷的话，先是一顿，沉默良久后道:
“挂在我的卧房里，好生收着，再不要挂在堂房里了。”
“好……”
老嬷嬷转身离开，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忧心忡忡，谢霍放下笔，叹了一口长气，看了看窗外。
落叶缤纷，一派萧条，干枯的枝丫伸张着指向昏暗的天空，似乎像是在向苍天指控着什么，诉说着什么……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是夫人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在渴求一个答案，像是在问他一个问题，又像是在指责他的过错。
直到夫人口吐鲜血，彻底咽气的那一刻，他才开始动摇，才开始回想这几十年来，他的得，与失。
混沌不清的脑子里面，第一反应是:我谢霍贵为一国之相！先是儿子儿媳，孙儿们相继惨死！现在就连跟随我多年的夫人！也要狠心离我而去？！难道当年……真的错了吗？
夜闻天并没有辜负他的诺言，武力夺了江山，中原又扩大了疆土，这是景元帝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只有骁勇善战的夜闻天，可以办到！
帝王将相，要的是斩钉截铁的狠断绝！儿女情长菩萨心肠怎能治国？！就算中原不打到边疆，难道就能保证外族不会入侵中原吗？！
他帮夜闻天，就是为了看中原疆土广阔无边，百姓安居乐业的这一天。
可是谁会想到谢仁玉……他的亲生儿子，会从中横叉一手呢？！虎毒不食子！他又怎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他本来想保护好他们的！如果他们不跟着人云亦云，如果他们能够站在夜闻天这一边，如果他们不主动拿起刀……
如果……
那他谢霍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身份高贵，却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了……浑浊的眼泪毫无征兆的从两鬓滑下，吧嗒！滴在洁白的宣纸上，渲染出一大片的斑驳湿润。
这是对于当年一切的悔？还是对于他所爱的人，对他不理解的恨？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有目标的，充满了雄心壮志，不顾一切的为之拼搏，甚至付出各种代价。
可是到了年老的时候，反而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了，当年拼搏付出代价想要的那一切，现在他真的得到了吗？
老嬷嬷将画像从小丫头那里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挂在丞相卧房的墙面上，她搓了搓满是褶子的双手，对着画像拜了拜。
再次抬头看向画像上的男女时，她的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微笑，像是又看到了当年少爷少夫人，一起和和美美，举案齐眉的样子。
少夫人依旧还是美的不可方物，倾国倾城，少爷依旧是才高八斗，玉树临风，才子佳人，只此一双。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谢仁玉是文武双全的丞相之子，袁湘家也是世代为官，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更是这天下人尽皆知的美女。
所以当袁湘嫁入谢府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情意绵绵，情投意合。
夫妻俩一直恩恩爱爱，生活和睦，很是和谐，谢仁玉好读诗书，又是习武之人，为人正直，善良温和，谦谦公子，温润如玉，颇有些江湖侠客的风范。
而袁湘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却并不想普通的大户小姐那般温静贤惠，她时而温顺，时而活泼，时而精灵，时而安静，千变万化，似乎世间万物，都能由着她的心情变化。
袁湘并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娇气与嚣张，虽然有些倔强，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女子从来不会为难下人，真实而不做作，有时候还像个男孩子。
少爷娶亲之后的日子，整个丞相府都变热闹了许多，而后又有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夜闻天造反的那天，她亲眼看见少爷少夫人不顾一切的冲出去阻拦那些冲到皇宫行凶的士兵。
人那么多，他们何时被乱箭射死的，谁也不清楚，刀剑无眼，谁会知道谢丞相的后人会遭这一劫呢，孙子孙女更是不知所踪，皇城里数不清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小孩大人不计其数，谢霍让人去找过孙儿们的尸体，无疾而终。
后来谢霍说不找了，因为夫人说看见尸体可能她也不会活。
谢丞相协助夜闻天篡权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儿子儿媳会这样反对？他甚至都是秘密行动，都不曾告诉过他们自己的想法。
心想等到事成之后，再说也不迟。
可没想到到了那一天，却是父子情缘彻底了结的那一天，谢仁玉看向父亲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不可思议！而袁湘更是倔强！
谢霍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大骂谢仁玉不识好歹！简直该死！还害的孩子也跟着遭难！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作为一家之主的良苦用心！
从那以后，谢家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以前那般热闹的光景，虽然显赫更加从前。
谢丞相的儿子儿媳，被说成是为了协助夜军而被景元帝部下乱箭射死的，谢霍一言不发，全部默认。
崇渊帝深表痛心的同时，也相信了谢霍的忠诚，承诺无论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
就在他回家思索着自己到底应该要什么的时候，还未进门，就见那嬷嬷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嘴里哆哆嗦嗦的念着“夫人……夫人服药了……吐……吐血了！”
谢霍一把将那嬷嬷推到在地，慌忙的跑到屋里，床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七窍流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死死的抓着被单。
“人活着……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夫人走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哀怨，像是在责怪，责怪丞相的固执……onclick="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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