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人之聚散终有期（三）
林远辉今天下班回家很早，颜素苹颇感意外，他便解释说刚好就在家附近办事，事情办完了就直接回来了。
“妈，颜颜呢？”，他问。
“在楼上，下午赵娟来过了，一起谈了蛮久，不过说的都是赵玫和她那对象的事情。”
“颜颜她的心情不太好，应该是有些想不通，明明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赵玫为什么还要瞒着了那么多的事情。”，颜素苹说。
林远辉点了点头，“知道了，妈，我上去找她。”
“好的，去吧。”
他三步两步地上了楼梯，来到了卧室的门前。
落地窗外投进来的光线描出了她的剪影，因为对比度高，让她五个月的肚子显得有些大，她的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侧过身子来对着他笑，“老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的？”
“嗯，回来多陪陪你。”，他笑着回到。
在他眼里，就是孕妇裙，她也要穿得比别人好看太多，之前多年都不穿裙子的人，现在为了他们的孩子每天都在穿着宽大的各式裙子。
只是，今天的裙子是灰白格子的，色调清淡了一些，愈发地衬出了她此时心情的不够晴朗。
他快步地走去把手洗干净了，又换上了家里的衣服，然后才走过来从背后轻轻地环抱住了她，“一个人躲起来在想什么呢？”
她轻叹一声，反抱着他的双臂，一时也没有说话。
“老公。”
“嗯？”
“其实一直以来，你觉得，赵玫怎么样？”
林远辉默了默，“她是你的好朋友，其它的我并没有想太多。”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反问：“真地是都没有想过吗？”，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样的回答她才不会轻易地相信。
他蹭了蹭她的头发，“总之，我啊，就跟你是一边的。”，会一起对朋友好，或者是一起成为陌路。
“今天，娟姐来过了。”
“嗯，我刚刚已经听妈说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又接着说到：“她对我说了好多赵玫的事情，我们之前都不知道的事情。”
“娟姐口中说的那个赵玫，跟我们平时看到的相差太远了，我感觉到有些不真实。”，她说着，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划动。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着，一起看着不远处的蓝湖。
没有风，此时的湖面平滑得就像是一面镜子，实在是好一副闲静平和的景象，可是，谁又知道那湖底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所以，也许还是她自己的要求有些高了吗？
他在她的发际吻了吻，“我们坐一会吧？”
她点了点头，“好的。”
他松开了她，把双人椅搬了过来，轻扶着她坐好，然后去倒了一杯暖水回来，挨着她坐了下来。
她接过他递来的马克杯，喝了一大口。
他把杯子接回去，也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长臂一伸，把她重新抱回了怀里。
良久，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而坐，耳边是笔记本里一直不断在交替重复唱着的同一首歌，《流金岁月》，一个普通话版，一个粤语版。
歌自然都是好歌，只是也不知道她刚刚一个人的时候，是已经听过了多少遍了。
看，似水流金年月
求往日欢笑重现
金光里
谁在雨中相逢
奈何又骤然相送
随一阵清风
看一个轻笑
无论爱是否永远
茫茫在人海中转圈
如梦，消逝
浮萍，一片
……
去流逝似金年月
如何令往昔留住
金光里难在雨中重遇
前尘事倍添凌乱
晴阳升上斜阳归去
无论爱是否有缘
茫然在匆匆中打转
如梦逝去瞬息万变
心一片仍在叹息怀念
仍然望往昔重现
无言的你无言的我
流逝去是苦与甜
模糊是当天一张脸
变得难辨
只有一片愁凝在脸
……
在又一次的歌曲尾声当中，他轻声地对她说：“宝贝。”
“如果你是因为对别人所做的有着困惑，而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所以才没有得到对方的信任，那我想说，完全没有必要。”
“哦”她像小猫一样地用头顶去蹭了蹭他的下巴，“那我来跟你说一点以前读书时候的事情吧，想要听吗？”
“好啊，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听你说了。”，他说着，倾身过去探了探马克杯，“还要再喝点水吗，喝的话我要去加点热的才好。”
她把他拉了回来，又还把他的手臂绕回到了自己的肩头上，“我不渴，别去了，一会吃饭喝汤。”
“那好，来，让我先把你好好地抱着了，你再开始说。”
她笑着轻拍着他的胸膛，然后在他的怀里故意地是拱了又拱。
他勾着嘴角，也故意扮成个木头人似地一动不动，让她自己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才把双臂合拢抱紧了她。
“在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一个邻班的男生每天放学都会在自行车车棚附近等着慧心，然后要把她送回家去。”
“那个男生其实长得不错，一开始也算用了心，他了解了慧心大概到达学校的时间，也了解了慧心和我最喜欢把单车放在哪个角落，所以他几乎每一天都把自己的单车挨着我们的放在一起。”
“慧心却说对他没有那种感觉，不过也没拒绝他陪着回家。”
“只是，那个男生的耐心不大，他曾经送过慧心一张周杰伦当年最新的CD，只是他后来决定不再等慧心了，然后就又问慧心要回那张CD。”
“那天，他可能是担心慧心会不爽快地归还吧，还特意叫上了一个朋友陪着来找，这样当然很容易就引起其它同学的围观了。”
“不过慧心过后对我说，当时那种有些无辜和伤自尊的感觉其实很快地就过去了，只是这个事情倒真正地让她想明白了，那个小说里总时常会说到的词，宁缺勿烂。”
不是自己动了心的人，终究都只能是勉强，耽误了别人，也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可是，老公。”
“我今天送走了娟姐之后，竟然想不起来，赵玫她到底有没有曾经也对我说过类似这样的一些话，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有着怎么样的发自内心的感受。”
她仰起头来看他：“然而，今天我听娟姐说了那么多，我全都一点也没有怀疑。”
“嗯，明白。”，他分别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皮和鼻尖。
第二天，舒颜给赵玫打了电话，“赵玫，你最近工作忙吗？我们好久没有好好地聊一聊了，见个面吧。”
而赵玫，此时已经从赵母那里得知自己姐姐去找过了舒颜，对于她想要对自己说的是什么，早就心中有数了，于是便以照顾她怀孕不方便跑动为由，说可以就在电话里先聊着。
舒颜本来就认为赵娟是夸大了自己劝说的能力，此时更是确定了之前的判断，但是答应了赵娟的事情，她怎么样也是要劝一劝的。
赵玫是一直在为自己和李霖做辩解，而作为舒颜，既然话题已经打开了，面对赵玫这仿佛鸵鸟般的态度，她也是说着，说着，就不禁如同赵娟一样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
“赵玫，娟姐告诉我，说当初李霖请家政公司来清理掉的，都是你爸妈当年结婚时候置办的物件，就是因为有着纪念意义，阿姨她才不愿意随便处理掉的。”
“你说你家里的人，有哪一个是特别不讲道理，特别难以相处的呢？没有吧？”
“那为什么相处得越久，家里人就越是不想去接受他了呢，难道说他自己就真地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不可能的事情嘛，一个人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那问题通常就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赵玫，你要再好好地想想啊，不要遇事就是一味地先向他偏袒。”
“而且，他要真地是在乎你的，他应该能够学着也去对你的家人好的，不是吗，赵玫？”
然而到了这时，舒颜才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了，电话那头的赵玫似乎沉默得太久了。
“喂喂，赵玫？还在吗？”
“喂，喂……赵玫？”
她挂断了之后又拨了过去，一次，两次，三次。
十五分钟之后，她又开始重新地拨了过去，四次，五次。
又是半个小时之后，她又再一次尝试地打了过去，六次，只是，赵玫的手机给出的仍然是一样的反应。
她摘下了蓝牙耳机，无奈地垂下了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远方。
其实她是有想象过跟赵玫闹得不愉快的那个场面的，却唯独没有料想得到，决裂来临的这一刻竟然可以是这么地平静而干脆的。
也许是在从刘阿姨那里听到了赵玫与陈强之间的那些经济纠葛之后，也许是亲眼所见的，赵玫与李霖一起之后太过迅速地发生着的各种变化，可以说在今天之前更早的时候，她隐隐之中就有过了一种预感，也许有那么一天，自己与赵玫终将要走散于人海当中。
只是，她丝毫都不希望这个预感会成真，所以就当成了一个心底的秘密，真正的秘密，是对谁也没有说过的。
然而，她再是不情愿，它还是就在今天发生了。
她终究还是心理准备不充足，此时的感觉很不好，难过。
赵玫自从接了舒颜的电话之后，上班也是变得更没有了心机。
她一个人躲到了步行梯的一角，又是捏着手机在看，手指往上划到了底，接着又往下拉到了头，她如此往复地划了又拉，拉了又划，通信录里一长串的名单里再也看不到“舒颜”这个名字。
她此时的脸上似乎是毫无波动，而其实她的耳边，是李霖的声音不断地在回响。
不记得有多少次了，与李霖争吵到了最后，气急败坏的他就总是喜欢用无尽嘲鄙的语气对她吼叫。
“姓赵的，你以为你谁呢，了不起了啊？”
“想要分手是吗，好啊，那就分啊，我没有任何问题。”
“你算什么东西，啊，赵玫，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其实还挺美的了吧，呵，真地是笑掉大牙了。”
“远的就不跟你说了，就是你那两个朋友，你都差得是够远的了！你说人家可怜了你，从来不嫌弃你愿意带着你一起玩，可是你也不能够就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啊，有镜子可以照的！”
“不过你啊，也别去怨自己的运气不够好，就你啊，也就是用来配我这样的人还算是勉强可以，其它的你就趁早别做梦了。”
赵玫想着就把手机举了起来，想要往墙上砸去，却又实在是任性不起来，偏偏就在这时，手机竟还真就收到了一条信用卡催款短信。
她没点开来看，把屏幕关掉，靠在墙上，头脑有些混乱。
舒颜也给宁慧心打了电话。
“慧心，我跟赵玫谈了，她确实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嗯，她不愿意听到有人说那个男人的不好。”
“是的，我说也不行，赵娟其实高估了我的能力。”
“她甚至还特别地生气，说当初我明明还说过了一些支持她的话，而现在我竟然也要去劝她分手，然后，她就把我直接拉黑了。”
“是拉黑了，因为我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了，慧心，我是确定了这个事情之后才给你打的电话，错不了的。”
“是啊……”
“我也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一些，真是可惜了，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没想到情份到底还是不够深啊。”
“不，不用了，慧心，你别尝试在我和她之间做什么调和。”
“我是认真的，你了解的，我这人，碎过的东西我向来就不喜欢，也不愿意去修补。”
碎裂开来的东西补不回原来的样子，而她也并没有那个修补的耐心，走散了就散了吧，各自保重好了。
今天，林远辉又提前下班回了家。
她软软地缩进了他的怀里，“我感觉今天一整天，自己都是在打电话之中，有点累了。”
他轻轻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当然一听就明白。
她所说的，只是一个电话，她就只是跟一个她曾经很在乎的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被那个电话缠绕了一天，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她会很快就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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