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至死高呼杀贼不止
种道远纵马向前，手中青龙偃月刀挥洒，一排排女贞骑兵被劈翻马下。
刀芒闪现，血雨泼洒！
三百五十名士兵在种道远的带领下，配合默契，在忠肝义胆效应的加持下，他们的战力甚至压过了女贞骑兵一截。
往往五六人组成的战团，这些士兵却可以和人数比自己多上一倍的女贞蛮兵僵持。
战局甚至朝着对宋兵有利的一面倾倒。
种道远冷漠的像个杀戮机器，一往无前，根本没有一个女贞蛮人，能在他的手上撑过哪怕一个回合。
就在种道远与女贞蛮兵浴血奋战之时，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雪地中，传了过来。
“杀啊……杀啊！！”
这语调颇为微弱，却又是无比的坚决！
种道远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听过这个声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雪地中这个人便是……
只觉得心尖儿猛然一颤，一股如洪水般的悲痛直扎入胸膛之中。
种道远翻身下马，直往那雪地中人儿所在的位置冲去。
若是种道远没有听错，眼下此人定然是他死去父亲的师弟，也是种道远十多年来的半个“座师”——刘微诚！！
种道远的父亲在征伐西夏的时候，曾受过重伤，最终死在床榻之上。
所以种道远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其实并不是特别深刻。
反倒是对他颇为严厉的刘微诚，种道远从他的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古人的才气、骨气与傲气！
种道远还记得刘微诚在很早很早之前，就送给了自己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寥寥数句，却将刘微诚的一生，总结的淋漓尽致。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的刘微诚并不像绝大多数的腐儒，他拜在横渠先生张载一脉门下。
曾仗剑杀过西夏狗。
也曾登临过文德殿，一举摘得殿试榜眼的位置。
于金殿传胪，唱名于东华门，名震天下！
到后来，他甚至被时相李纲赏识，成为极有干才的少壮派官员。
然而便是这么一个人，他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即便在他辉煌腾达之后，他也没有忘记每个月给种道远寄来一封书信，敦促种道远的学习。
直到宋金之间战起，刘微诚才停止了近十年如一日的行为。
种道远虽然从没当面叫过刘微诚“刘师”，但刘微诚却一直将种道远视为自己的子侄弟子！
而如今，自己的座师刘微诚却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
疯了一般的种道远，紧紧抱住刘微诚，随他战斗的士卒们将种道远牢牢护在身后。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刘微诚看了种道远一眼，而后蓦然张口道：“小将军……你与……与我相识……的一故人……似是长的好像！”
只是一眼，就连刘微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将眼前的小将军，与自己的师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要知道满脸血污的种道远，旁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刘师，是我啊，我是道远，种家的种道远……”
泪水糊住了种道远的眼眶，他托着刘微诚的手，就往自己的满是血晶的脸上摸去。
接着雪幕散射的白光，刘微诚满是欣慰的看着眼前的种道远。
“道……道远，一晃……近十年……没……没见！你……长这么……大了啊！”
“虎父……无……犬子，你和……你的……父亲……贞是太像了！”
“只是……可惜……这天下，是为师……无能……不能，不能给你们……带来一片祥和……的人间……”
只听得“哇”的一声，鲜血从刘微诚的口中吐出。
完颜成律刚才的那一箭将刘微诚的脏器，完全刺透，此时便是有华佗在世，也是救不回刘微诚的性命了……
“刘师，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
种道远又是将刘微诚抱紧了几分，他知道自己是徒劳。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七叔，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座师再死去，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道远……为师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教你……什么了！”
“你还记得……为师教给……你的那句话吗？”
刘微诚强撑着自己的一口气，与眼前这个可能是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言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种道远随着刘微诚，一字一句的念道，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这泪水从自己的眼眶中流下来。
但是，有时候这强烈的情感，又怎是能忍受住的呢？
刘微诚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种道远眼角的泪水抹去。
他微笑着对种道远说道：“道远……人终归……终归是……要有一死的……”
“为师……并不怕……死，只是……为师……怕……怕这天下……再无汉人……的立足……之地……”
“怕……五胡乱华……旧事，在……中华大地……重演……”
“怕……怕天下……万民的魂魄……失去寄托……与归宿……”
“道远……为师……为师不甘啊！！”
刘微诚似是倾尽了自己最后一口力气，疾声高呼道。
但已然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他，这一声高呼，又是牵扯到了搅碎的内脏。
鲜血与碎肉从刘微诚的嘴中涌出，他满脸的不甘，满脸的痛心疾首……
“道远，把……为师扶起来……为师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雪地中……”
“为师……想站着……死去……”
语气愈发虚弱的刘微诚对种道远说道。
而后，只见被种道远轻轻扶起的刘微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的右手拿起一柄弯刀，而后用麻布一层层的将刀柄与自己的手，缠绕在一起。
剧烈颤抖着的右手缓缓提起，刘微诚手中的长刀指向女贞蛮人的方向。
刘微诚用尽了人生最后一口力气，对着不远处的女贞人厉声高呼道：“杀贼！”
“杀贼！”
“杀贼！！”
便是临到死前，刘微诚依然是高呼“杀贼”，不止！
而后只见弯刀陡然扎在积雪中，缠手的麻布飘飞，最终落在雪地上。
刘微诚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监军使大人！！！”
凄厉无比的声音从宋兵中发出，一时间，悲壮到了极致的气氛萦绕在整个战场。
随着刘微诚手中弯刀落地，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
大宋观文殿大学士、文德殿殿试榜眼、五万精锐禁军监军使、太子讲师、儒生——刘微诚。
于苍云岭一役，为国战死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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